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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明起明滅【第一日】“陸成軒?!?/br>陸成軒在黑暗中睜開雙眼。他一點都不習慣封閉空間傳遞來的壓抑感。不久前在醫院經歷的那場搶救,最終以醫生宣告患者搶救無效結束。rou體疼痛隨之消止。陸成軒從少年時代起就跟隨寧爺在道上行走,傷痛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上位后,陸成軒雖不再那么容易受傷,但依舊過得是動刀動槍、明爭暗斗的日子。陸成軒并不畏懼疼痛。唯有疼痛能讓他清醒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然而,陸成軒再也感覺不到痛了。因為他已經死了。全身上下是綿軟飄忽的無力感。陸成軒很多年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除了在寧容面前。寧容。剛才叫醒他的,好像是寧容的聲音。真是出乎意料,陸成軒以為寧容這輩子都不會再喊他的名字了。陸成軒手上輕輕一撐,慢慢坐了起來。殯儀館的靈堂內正中央懸掛著巨大的黑白遺像,四周擺滿花圈。相片里的男人雙目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著,對鏡頭露出一個不太情愿的淺笑。陸成軒盯著黑白照上的年輕人瞧了半晌,覺得遺像里的自己有點陌生。很多年沒照過相,不知他們是從哪里找來這張照片。靈堂大廳內立著不少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們個個面色兇狠,卻又神情凄然。為首的是陳飛和許鎮奇——陸成軒的兩位得力干將。而他們所有人的前方,那個默認的遺屬位置,默立著一個年輕男人,正是寧容。陸成軒苦笑,想必是他那幫兄弟將寧容硬請過來,還搞了這么個尷尬的位置叫他站著。陸成軒望著寧容,他曾經想過很多次,假如自己死了,寧容會是什么表情。開心,愉悅,解脫亦或是其他。今天,終于有幸得見。寧容一襲黑衣,左側胸口隨意地別著一朵乳白色的花。那花像是隨意在哪里折的,花瓣鮮嫩,猶帶露珠,陸成軒覺得眼熟。白色的花朵襯著寧容過于蒼白的皮膚,深陷的眼眶以及憔悴的面容都讓他看上去顯得有些病態。陸成軒試圖從寧容的表情中尋找出一絲情緒,然而無論如何嘗試,他都什么也看不出。寧容垂手而立,雙眸如同兩潭死水。陳飛最先手執三根香朝遺像拜過,帶頭咬牙低吼一聲。其他兄弟們跟著敬了香,壓抑不住言語中的悲憤。“大哥的仇定要血債血償!”“等查出出賣大哥的兇手,一定把他千刀萬剮?!?/br>“替大哥報仇!”繚繞的煙霧之后,陸成軒倚在自己的棺材邊。他習慣性地想取根煙抽,誰料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如今一縷幽魂哪里還能抽煙,他只得將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地蹭動,聊以慰藉。陳飛紅著眼睛敬完香,陸成軒哼了一聲,嫌棄道:“沒出息,哭什么!”可惜陳飛聽不到陸成軒的嫌棄。他雙眼通紅,表情略猙獰地往前邁了一步,一把捏住前面的寧容的手腕,將點燃的香火塞入他手中。“寧少,過去給大哥上香!”寧容睫毛輕輕抖了抖,被陳飛一聲低喝震醒般抬起眼瞼。他之前一動不動,木頭似的站著,這微小的動作仿若落入水潭的一片葉,整個人隨之鮮活起來。寧容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絲毫不在意陳飛言語中的威脅,隨手將掌心里那燃著的香火往旁邊一揚。三根香在空中翻了翻,啪啪啪地落在地上碎成數截。細小的碎裂聲如同敲擊著眾人的靈魂,偌大的靈堂瞬間變得死寂。“我不拜他?!睂幦菽樕系男σ稽c點漾開,雙眸浮現出奇異的光芒。他冷冷地說:“陸成軒,他死得好?!?/br>陸成軒一直在注視寧容,看到這時,擱在嘴唇上的手指頓了頓,仿佛早已習慣似的,唇邊掛起無可奈何的笑。陳飛顯然沒他那般心大,當即雙眼殺意畢現,右手往腰間一抽,眨眼功夫,黑洞洞的槍筒已經抵住了寧容的后腦。陳飛手指扣動扳機,打算將這敢在靈堂上對陸成軒出言不遜的人腦袋打開花。陳飛掏槍的一剎,以陸成軒對他的了解,立即知道他有了殺人的打算。身體先于意識,陸成軒什么都沒想,直接往前一跨,飛身去奪陳飛手里的槍。直到他的手穿過了那柄槍和陳飛的手臂時,陸成軒才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死了。他根本碰不到陳飛。“阿飛,你冷靜點!”一旁的許鎮奇按住陳飛的手,勸阻道,“你不記得大哥的囑托嗎?他讓我們照顧好寧少?!?/br>“記得!我怎么不記得!”陳飛咬牙恨聲道:“我他媽這不是打算直接送他下去陪大哥!”“行了,你真要在大哥靈堂開槍殺人嗎?!你忘了寧少是病人嗎?”兩個男人握槍爭執,相比他們的激動情緒,寧容臉色一片平靜,仿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無論是陸成軒的死,或是陳飛的槍,還是許鎮奇的維護,他都沒有任何反應。除了陳飛讓他上香時說的話,寧容再沒開過口。這才是寧容對他的態度。陸成軒認為自己之前一定是幻聽了,才會覺得是寧容叫醒了他。寧容曾經無數次地咒罵他,恨不得他死,怎么可能用那么溫柔的聲音喊他。幫派里的兄弟們紛紛敬過香,陸成軒知道是同自己rou身告別的時候了。陸成軒向來想得開,人在世上走一遭,貧賤富貴,誰也不會比誰多燒出什么來,到頭來還不都是一個罐子裝完。陸成軒對看自己燒成灰沒什么興趣,干脆站在寧容身邊等候。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他的骨灰裝進骨灰盒捧過來,心驚膽戰地對一干混黑道的兇神惡煞問道:“逝者安息,各位節哀順變。請問遺屬有什么要放進去的嗎?”站在旁邊的陳飛皺著眉掏出火化前從陸成軒手上取下來的戒指,交給那位工作人員。“等等?!敝耙谎圆话l的寧容慢慢開了口:“把這個也放進去?!?/br>他說完,從無名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手指一松,那銀色指環便落入了陸成軒的骨灰盒里。陸成軒苦笑,他逼寧容戴上的戒指到底還是被還了回來。“大哥走了,他送你的東西,難道你不需要留個念想嗎?”陳飛忍無可忍,雙目布滿血絲,瞪向寧容。寧容側過臉,語氣毫無波瀾?!拔伊裟钕胱鍪裁??”“你!你這瘋子!”陳飛被他噎得差點又控制不住情緒,到底還是顧慮寧容的身份,惡聲惡氣道:“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老子早就一槍打死你?!?/br>寧容無所謂地笑了笑,轉身離去。陸成軒跟在寧容身后,隨他上了車。幫里如今群龍無首,幾方勢力纏斗爭搶陸成軒的位置,暫時還沒有人來處理寧容的事。陸成軒雖死,但余威尚在。他那幫兄弟對寧容還是客氣,照舊稱呼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