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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 裴蘇蘇平靜地迎上容祁的視線。 對視良久, 她看到他眼尾微微泛紅,漆黑眸中神色似怒似痛,一副明明情緒翻滾得厲害, 卻還是強裝鎮定的模樣。 容祁率先開口, 打破死寂的沉默,“你見到聞人縉了?” 他最近忙于尋找因果鏡,大多數時候都渾渾噩噩, 神志模糊。 可那日裴蘇蘇的生辰,是他難得思緒清明的時候。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忽然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 換了個位置不說,還遭到了禁制的反噬。 這說明在他昏過去那段時間, 有人控制了他的身體, 試圖解開禁制, 放裴蘇蘇離開。 那個人是誰, 除了聞人縉以外, 容祁不做他想。 那時容祁還不能夠完全確定, 這件事也有可能是他昏昏沉沉之下自己做的,后來卻被他忘記。 又過去這些天, 每次他昏迷在隕鳳崖下, 醒來都會回到魔王殿,再加上剛才的試探,足以讓容祁確認自己的猜測——聞人縉真的還活著。 不是他的臆想, 也不是那些動作僵硬的傀儡,是真正的聞人縉。 裴蘇蘇眼眸平靜無波,并未否認, “嗯?!?/br> 容祁咬緊牙,雙拳死死地攥在一起,手背青筋凸起。 “你見到他了?!?/br> “嗯?!?/br> 容祁語氣愈急,“他想放你離開,是不是?” “嗯?!?/br> 他緊接著就拋來了下一個問題,“那你呢?如果他有能力解除禁制,你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我,對么?” 容祁問完,裴蘇蘇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掀起眼睫,靜靜望著他,眼底如同毫無漣漪的平湖。 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脆弱的,仿佛被最重要之人拋棄的痛苦神色。 裴蘇蘇毫不懷疑,如果她給出的答案依舊是肯定的,容祁會再一次發瘋。 她垂下眼睫正準備開口,目光恰好掃過枕上的骨簪,隨即便被吸引住,停在那里。 這是容祁那日送來的,已經過去了許多時日,上面的血腥氣早已消散,骨頭灰白干枯,雕刻出的骨簪像是邪靈法術才會用到的物件。 出口的話不自覺地變成了另外一句:“我不知道?!?/br> 話說出口,不僅是容祁愣住,裴蘇蘇自己都怔了一瞬。 容祁眉間堆起的戾意轉瞬間便消散無蹤,他不再像一頭被背叛激怒的野獸,而是變得彷徨無助,無意識地上前走了半步,與她的距離更近。 他舔了舔唇,墨眸鎖緊她,不敢置信問道:“你,你不會離開我么?” 這個幻想太過美好,讓他有種極其強烈的不真實感,恍若身處云端,隨時都會跌落夢醒。 裴蘇蘇陷入沉默。 思忖片刻,她答:“會吧?!?/br> 容祁前進的腳步停下,低垂著頭,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地輕顫。 他壓抑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石屋中,充斥著不甘,“又是聞人縉,又是他。你明明已經修了無情道,為什么還是忘不了他?” “與他無關,”裴蘇蘇淡聲解釋,“是你太過執著。容祁,我們都已經放下了,只有你不肯放手?!?/br> 聞人縉作為被傷得最重的那個人,反倒是最先放下的那個。 而她注定要修無情道,聞人縉當初的死恰好給了她足夠的理由,推她往這條路上走,如今她已經漸漸忘記了愛恨,再無回頭路。 只有容祁,依然執念深重,沉浸在過往中,哪怕神智失常,哪怕整日備受折磨煎熬也死活不肯放手。 “你騙我!你還愛著他對不對?你依然忘不了他。在你心里,他就是比我好上無數倍,我哪里都比不上他?!比萜畹穆曇趄嚨匕胃?。 裴蘇蘇甚至聽到了哭腔,抬眸望過去,果然見他赤紅的眼尾淌下淚,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 “你何必與他比較,他本就是你分裂出的意識,他也是你的一部分?!?/br> 聞人縉本是容祁出于對他哥哥的羨慕,而分裂出的另一個自己。 后來容祁恰好修了分魂術,聞人縉的意識綁著他的一半靈魂,進入傀儡的身體,成為他的副魂。 如今傀儡消失,副魂和主魂融合,聞人縉的意識重新回到容祁體內。 而當初容祁的神元骨,被聞人縉煉化成了魂力,如今也被容祁重新融合。 現在的容祁,除了失去龍髓,以及另一道叫做“聞人縉”的意識從模糊不清變得清晰以外,與修煉分魂術之前的他并無區別。 “他不是,”裴蘇蘇的話被容祁斬釘截鐵地否認,“他是虛渺劍仙,是你光風霽月的師尊,而我只是個人人憎惡的魔頭,我永遠比不上他?!?/br> 他哽咽著道:“你永遠不會愛我?!?/br> 容祁早已被執念逼得瘋魔,連聞人縉的真正來歷都想不起來了,或者說,他不愿想起,不愿承認。 在他心里,他依舊是那個人人厭棄的龍族廢物,而聞人縉則是另一個“他哥哥”,無數耀眼光環加身,輕而易舉便奪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自卑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容祁早就從龍族逃了出來,但他的心依然被囚在龍族,不得解脫。 裴蘇蘇知道說再多他也聽不進去,便不再開口。 容祁死死地盯著她,無聲地流淚。 許久后,落針可聞的寂靜中,他忽然夢囈般喃喃自語:“如果沒有聞人縉就好了,如果我當初沒有練分魂術就好了?!?/br> 他愿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只要能與她重新開始。 沒有聞人縉,只有他們兩個,重新開始。 容祁胸前沉沉起伏,最后深深看了裴蘇蘇一眼,轉身離去。 石門在他身后關上,擋住他高大清瘦的背影,發出沉重的聲響。 他走后,裴蘇蘇并沒有立刻入定。 她斂起袖子,將枕上放著的那枚冰涼的骨簪拿在手里,仔細端詳。 容祁創造出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聞人縉。 他有多么偏執瘋狂,聞人縉就有多么理智冷靜。 不然……也不會說放下便放下。 裴蘇蘇握緊骨簪,閉上雙目,神識外顯于識海中,手中的骨簪也成功帶了進去。 她看了眼識海上空的,收回視線,開始在荒漠中漫無目的地行走。 識海中的汪洋僅剩下很小的一部分,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被荒漠填滿。 自從容祁那日離開,裴蘇蘇就再也沒見過他。 他不知去了何處,很久都沒回來。 隨著無情道的修行,屬于韶游的記憶也在不停涌入腦海。 韶游的記憶很簡單,除卻修行以外,幾乎沒剩下什么。 而韶游當初與容祁的接觸,只有爭奪秩序石的兩次出手而已,甚至容祁都沒見過她的真容。 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