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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并不奇怪。 聞人縉并不會因為這點就對裴蘇蘇生出嫌隙,他只是,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那個孩子。 看裴蘇蘇對那孩子的緊張程度,應該是真心喜愛維護的。 可在他消化好這個事實之前,若是貿然見到仇人之子,恐會做出不好的舉動,惹她不喜。 所以聞人縉才會想要逃避。 再給他幾日時間,他定會想好如何處理這件事。 接下來幾日,裴蘇蘇見不到聞人縉的面不說,連容祁也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回來。 一開始,好似壓在身上的巨石終于移開,不用想方設法瞞著他們二人,裴蘇蘇重重松了口氣。 可隨著時日漸久,她竟開始覺得不習慣。 尤其每天晚上從外面回來,望著空蕩漆黑,宛如巨獸張口的寢殿,不免回想起從前——殿內總是燃著琉璃燈,昏黃的光投在窗紙上,映出靜靜等她那人清瘦挺拔的剪影,還有飯菜香味飄傳出來,如同平凡人家。 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裴蘇蘇邁步走進冰冷的寢殿,聽著腳步聲在寂靜的殿內回蕩,越傳越遠,心里生出些悵然。 容祁一走,整座院子好似瞬間就空了下來。 平時若無其他事,她不喜歡小妖進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所以容祁不在,她只能自己摸黑走到紗燈前,燃上燭火。 轉回身,恰好看到桌上放著的糕點,裴蘇蘇腳步停下,思緒飄遠。 她從沒注意過容祁的口味。 師尊喜歡吃甜食,她是知道的。 仔細回想起來,容祁似乎也喜歡。 冰糖葫蘆,糖漬無花果,還有她生辰那日,他不知從哪里買來的,看上去像棉花的酒心糖。 容祁覺得甜食最好吃,以為她也喜歡,就經常做很多糕點放在桌上。 雖然她不怎么碰,他卻樂此不疲。 糕點上設了陣法,不用擔心食物腐壞。 裴蘇蘇在原地出神地站了很久。 等她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走到桌邊,指尖捏著一枚松軟潔白的杏花糕。 糖霜入口即化,裹著杏花的清香在唇齒間蔓延,比人族大廚做得還要軟糯香甜。 只是這味道于她而言,到底還是太甜了些。 她想不明白容祁身為魔尊,為何會喜歡吃這么甜的東西。 而且,他斷了兩指,如今做起事情來應當很不方便,不管是做飯,還是做糕點。 可容祁卻像中了癮似的,日日為她做三餐和糕點,哪怕她幾乎從不碰那些糕點,哪怕她有時在聞人縉那里用過晚膳,回來后很少吃東西。 腦海中浮現出容祁在廚房忙碌時的模樣,裴蘇蘇眉眼低垂,唇角彎起清淺笑意,又忍不住捏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昏黃燭火下,她神情溫柔,孤零零的影子映在地上,沉浸在從未見過的幻想中——容祁斷了指后,在廚房做菜時,不愿讓她看,所以腦海中的場景,是她從未見過的。 夜風吹動,紗燈內燭火滅了一瞬,裴蘇蘇才如大夢初醒般清醒過來。 眼前那盤糕點,幾乎快要被她吃光了。 如同冷水兜頭潑下,心中暖意瞬間被澆了個涼透。 想到自己居然對仇人生出如此念頭,愧疚和難堪纏裹成密不透風的繭,將她的心包裹在內,絲線狠狠勒進rou里,疼得她彎下腰,手臂顫抖著撐在桌上。 她這樣,如何對得起師尊? 裴蘇蘇閉上眼,逼迫自己回想起聞人縉因為容祁受的那些苦,他受損的容貌和嗓子,還有身上的魔神詛咒印記,還有被廢的經脈,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差點醒不過來的樣子…… 許久,她才終于將有關容祁的所有不該存在的情緒,全部從思緒中徹底剝離,只留下恨。 裴蘇蘇將容祁留下的糕點全部丟棄,再也不給這些東西擾亂她心神的機會。 走進內室,看到桌上擺的那些小玩意兒,她原本也想一同毀了,本來都已經拿起了那個撥浪鼓,可最后還是沒舍得。 這是她買的東西,既然容祁走的時候沒帶走這些東西,那么這些玩物就再也與他無關了,她在心里這么自我安慰。 等了七日,容祁仍沒有回來。 步仇實在坐不住,和弓玉一起找到裴蘇蘇。 “容祁之前受了傷都沒離開,怎么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突然走了?”步仇焦急問道。 他當然不是不舍得容祁,只是擔心容祁是不是突然發現了什么,才會這么做。 萬一容祁哪天突然回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呢? 弓玉扇了扇翅膀,滿面愁緒,“屬下盤問過小妖,他們都只見到容祁從東面離開了尊主殿,之后他去往何處,無人看見?!?/br> 裴蘇蘇同樣百思不得其解,揉了揉太陽xue,“我也不知他為何離開?!?/br> 步仇問道:“前些日子,他可有表現出什么異樣?” “除了離開前幾日,他看上去有些思慮深重以外,并沒有什么異樣,”裴?輕.?吻?戀?.芯?蘇蘇仔細回想一番后說道,話落她卻忽然想起一件小事,“說起來,容祁離開前一天的晚上,我們兩個小吵一架?!?/br> 這段時日她周旋于容祁和聞人縉之間,而且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聞人縉身上,其實并沒有怎么在乎容祁的變化,只是覺得他似乎在為什么事情擔憂,隨著時間的推移,眉宇間不安越來越重。 “吵架?為什么吵架?難道是因為你們吵架,容祁才離家出走?” 裴蘇蘇毫不猶豫否決,“不可能,只是件小事而已?!?/br> 容祁那夜要與她合修,被她拒絕。 原本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乖乖睡覺,沒想到他表現得像是強壓著什么似的,在她拒絕后仍試圖扯她的衣帶。 裴蘇蘇有些慍怒,語氣急了幾分。 容祁倒沒有回口,只是坐在床上靜默看她,下頜繃緊,臉色很難看,好似遭到最重要之人的背叛。 到后來,容祁居然紅了眼眶,強忍著才沒落下淚,只是他的委屈和痛苦并不難感受得出。 回想起他那個絕望的眼神,裴蘇蘇心中一刺,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拒絕合修而已,他至于有這么大的反應嗎? 三人沉默許久,弓玉猜道:“難道容祁發現了聞人縉的存在?” 步仇道:“之前我們故意給虬嬰傳遞假消息,讓他和容祁相信我們不再懷疑聞承的身份,并且聞承昏迷瀕死。除非容祁去了后山,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聞人縉還活著?!?/br> 后山因為有合修臺的存在,為防止旁人窺探,設了特殊的陣法,無法通過御空和傳送的方式進入。 如果容祁真的去了后山,一定會被守在山下的小妖發現。 而且以他的性子,見到聞人縉,怎么都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平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