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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房舍。 這大約是處兩進的宅子,頭前的庭院并不大,栽種著一些好養的花木,屋子瞧著也小,漆色都陳舊了。 院墻下、廊柱邊,處處爬著牽?;ǖ募毺?,一簇簇的,可惜花期未到,眼下還只是郁郁蔥蔥的綠。 有下人將她讓到偏房等待。 秋枕夢的來意當然不只是拿工錢。她得問清楚,汪從悅到底是不是她的未婚夫,如果是,那么為什么不肯娶她。 這樣想著,她便叫住那個下人,托著腰間玉佩,才要詢問。 下人視線往佩上一掃,頓時一激靈。 他深深彎下腰,行了個大禮:“哎喲,您就是嶺門行省的秋姑娘吧?要不是看見這玉佩,小的險些錯過了?!?/br> 秋枕夢便是一愣。 這和她想象中的情況不一樣啊。 下人熱情起來,和之前簡直天翻地覆,幾乎不給秋枕夢插嘴的機會,連連道: “秋姑娘怎么從嶺門來了?老爺派去的人您見過了嗎?您眼下有空閑嗎?若是有,還請留下住幾天,老爺這些日子還得回家一趟,若沒有,請把住處告訴小的,等老爺回來,小的也好去討賞啊?!?/br> 這一連串的問句,簡直把秋枕夢砸暈了。 她心里有些顫,先前那點不好的猜測轉瞬飛了一半:“你是怎么知道的我?” “哎喲,姑娘難道不記得了,老爺可是年年都托商隊給您送信呢,還常派人去瞧姑娘過得怎么樣?!?/br> 下人口齒伶俐: “先前姑娘出事,可把老爺急的,叫人將那知縣責問一通,誰曉得后來姑娘不知去向,老爺不時便托人尋找,現在家里誰不知姑娘也有這樣的佩?姑娘行行好,留下來,權當是可憐可憐小的,找到您,老爺能賞幾百兩銀子呢!” 秋枕夢的心怦怦直跳。下人既然這樣講,那么汪從悅定是她的未婚夫了。 她又羞怯又心酸。 羞的是當年的鄰居小哥哥,如今仍待她真情實意,她卻那般揣測他。 心酸又是為記憶中的小哥哥。 他常年的笑沒了,成了淡漠又規整的樣子,站在夜色里時,竟帶著些許冷意,似山林深處的寒潭,荒原盡頭的石碑。 十年時日,也不知他吃了多少苦,才能爬到四品官員的位置上。 “我……我此來,確實想見他,打算和他說幾句話?!鼻镎韷粽遄米志?,好半天才說出句簡單的話來。 “姑娘別這么說,過些日子老爺出宮,幾句話?就是幾千幾萬句,您也說得啊?!?/br> 下人甜津津地恭維她,送她走到二門處,喊了個丫鬟出來。 “這就是老爺心尖兒上捧著的秋姑娘,你可得好好伺候她,有你的好處。秋姑娘安心住著吧,小的這就把東西給老爺送去?!?/br> 丫鬟聽了,視線禁不住也往秋枕夢腰間轉了一圈,熱情地迎秋枕夢進來,去了上房。 后面這院子,幾乎與前頭無異,只是牽?;ㄔ苑N得更多了。 房間內倒能尋著奢華的影子。墻上掛了名家字畫,桌案上滿滿都是書,旁側柜子中排著各色繡線布帛,盡是秋枕夢沒見過的上等之物。 這是她最喜歡的臥房樣子,曾經在信中講過,沒想到汪從悅竟分毫不差地布置出來。 “姑娘瞧著可喜歡?若還有什么想換的,盡管跟婢子說?!?/br> 秋枕夢挨著桌案坐下,思緒一陣陣翻涌,竟刮得心頭微疼。她笑了笑,溫聲道:“多謝,你家老爺為我費心了?!?/br> · 這一等,便等了足足半個月。 日頭落了,秋枕夢坐在桌前,仔細地繡著東西。丫鬟忽然歡歡喜喜跑進來,叫道:“姑娘,老爺來了?!?/br> 她手登時一抖,細針便戳到指頭上了。 秋枕夢渾然不覺,扶著桌沿站起。 淡青色的簾輕輕挑開,汪從悅已快步走了進來。 屋中燃著十余只燈燭,火焰跳躍間,映得他眸中盛滿溫暖的橙黃。 他今夜未著世家文人愛穿的廣袖長袍,一襲簡單的松花綠程子衣,足下登著厚底靴子,白得像雪。 離得近了,秋枕夢甚至能從他身上嗅到馥郁的脂粉香氣。 能沾染如此濃重的氣味,他這是去了哪里? 秋枕夢雀躍的心驀然一沉,那些因羞愧而遺忘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是了,當官的哪個不好風雅,哪個沒三房四妾。在外頭喝了花酒,回家又真心實意和妻子溫存的男人比比皆是—— 這樣的故事,她在茶樓聽得多了! 自己的未婚夫,莫非……學壞了? 屋中一時寂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汪從悅才輕聲道:“妹子?!?/br> 這是小時候,他對她的稱呼。 秋枕夢鼻子酸澀,低下頭,不由自主地也這樣喚他:“小哥哥,我……我如今也有了學名,叫做枕夢?!?/br> 話頭開了,余下的便也容易說出口。 秋枕夢說話順暢了許多:“小哥哥,叫知縣大人放過我,是你的意思嗎?多謝你。我等你這么多年,又遇到那種事……只能上京城尋你了?!?/br> 汪從悅眉尖微聚,旋即舒展。 他走上前,隔了衣袖,握著她手腕,引她坐下來,才問:“怎么這般大膽,我派去的人竟找不見你,路上可吃了苦?” 苦吃得多了。 她長得好看,還有錢,孤身上路,不知小心謹慎地繞了多少險境,和人高馬大的漢子拼命了多少回,才能連人帶財,安然無恙地來到京城。 “沒,沒吃苦?!彼劭粢菜釢?,終究還是否認了苦。 汪從悅依舊沒有表情,只是語氣溫和得很,和幾個月前的相見完全不同: “你一人千里迢迢來,怎會沒吃苦。我這里有人伺候,比你住的地方安穩,你便安心住著,別回去了?!?/br> 無數言語從秋枕夢腦海中閃過,竟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悵然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抬頭:“小哥哥,那你什么時候娶我?” 這本是閨閣少女不該出口的粗野之話,她說著便紅了臉,瑩白耳根漸漸浮起一片緋紅。 汪從悅的表情,在這瞬間居然顯出一片空白。 他微微垂了頭,退后半步,在椅子上慢慢坐了,仍是腰背筆直,不依不靠。 汪從悅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方望向她,目光有些游移,淺淡地笑了笑,柔聲道:“幼時的婚約做什么數,我必挑個好人家,發嫁了你?!?/br> 秋枕夢滿心揣著的期冀,隨著他的沉默沉了下去,又隨著這聲拒絕碎了。 她咬緊牙關,猛然起身,想將那些信丟到他臉上,又含著微薄的渴求,一把抓住他的手,問: “小……汪從悅,你是不是變心了?你身上這些脂粉氣,是不是心頭愛留給你的?” 汪從悅被燙了似的,那只手輕輕一顫,本就色澤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