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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爭先恐后從她喉間蹦出來,又像是那處太過擁擠,擠得那些聲音幾乎都要消失。她抬頭瞇著眼睛盯著白秋令看,揚聲又道:“滄海月明啊......老天無眼,命重要還是劍重要?”白秋令還在思考老嫗突如其來的發問,抬頭卻發現人已經拄著拐杖走遠了,只在他眼中留下個蹣跚的背影。他站在原地,自言自語反復將這句話念了許多遍——滄海月明,這與劍又有什么關系?駐足思索的一會兒功夫,突然狂風四起,白秋令抬頭看一片片黑云壓過來,連忙朝對面破舊的屋子跑了過去。他剛在屋檐下站定,傾盆大雨如約而至,瞬間在地上濺起一團團的水霧,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味,還有些說不上來的野花清香。這風一陣接一陣,雨也是將斷未斷地下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粗蠇炿x開的方向,白秋令隱隱擔心那年邁的老人雨天濕滑行路不便出什么意外,加之方才她提到這村中有一把劍,再三思量后還是追了上去。追至一茅草屋前,老嫗的腳印拐進了柵欄,他站在門口張望片刻,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挑著兩桶水從院后的小門擠進院中。少年過于警惕,忽然發現籬笆外站了一陌生人,當下放了水桶便閃身進了屋。白秋令身上衣服已被雨淋濕,見老人已平安歸家,猶豫再三轉身要走,又被身后一道少年的聲音叫住了腳步。他回頭看方才那挑水的少年小跑著過來,站在柵欄里面與他對視片刻,而后沉默著將門栓打開,把他迎了進去。屋里生了火,方才的老婦人已經換上了干凈衣裳,此刻坐在方桌旁揉著面團,開口又是嘶啞的聲音:“離火近些,衣裳不烤干了,是要著涼的?!?/br>白秋令未起身,少年率先上前一步把他凳子往前推,見推不動便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眼中滿是倔強。“然兒,你娘今日吃飯了嗎?”老嫗抬頭看一眼無聲僵持的兩人,沒等到少年的回答,便又問:“去將火添大些,今日蒸饅頭,吃過給你娘送一些去?!?/br>少年終于神色松動,轉身坐到灶旁添柴去了。白秋令看著桌上一個個白面的饅頭,試探問道:“方才老人家說這村中無人?可......”他回身望一眼少年,恰好少年也抬頭看他,兩人視線又一次對上。白秋令心中震動,為那樣倔強的眼神撼動而失語。“他娘算不得人?!崩蠇灻嫔届o,立刻補充:“只能算鬼?!?/br>少年將手中柴火一扔,終于開口說話,“婆婆不能這樣說我娘!”“我可有說錯半句?”老嫗一推面前的簸箕,險些將那一個個的面團和半袋面粉掀翻,“你看看她干的可叫人事兒!”“可她是我娘!”少年聲音里帶了哭腔,手里的柴捅進灶中,站起身走到桌前,又道:“不管她變成啥樣,她就我娘!”老嫗猛拍了幾下桌面,撣起一些面粉,“你娘早死了!”少年緊咬下唇不說話,反身跑回了里屋砰一聲將門關上,不多時便隱隱約約傳來了壓抑的哭聲。白秋令手持清羽坐在一旁,望向門那邊,“老人家,這孩子是...”“她娘死啦,——我女兒,去把他撿回來養大,養到今年呢,得有十五年了吧,這孩子不知道從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非要去找那把兇劍——唉!都是他那該死的爹!”“兇劍?什么兇劍?”白秋令腦中忽然閃回方才在村口老嫗對他說的那句話,心頭一跳,兀自說著:“滄海月明...滄海月明珠有淚!老人家說的可是珠淚劍?”老嫗不急不緩走到灶臺邊,把面團放進蒸鍋,后又將蓋子蓋妥帖,沉聲應道:“許是叫這個名吧,他親娘得了瘋病之前天天就念叨這句話,鑄劍房那樣熱哦...背著個奶娃娃在那里鑄劍,哐啷哐啷的,娃娃也哭,哭得太慘了......“我那傻閨女,耳根子軟,一聽隔壁娃娃哭,她就去哄啊抱啊,后來不是劍打出來了么...那人就沒了,剩下個還不會走路的娃娃?!?/br>老嫗邊說邊抹眼淚,忽然眼睛一亮,轉身一把抓了白秋令的手臂,手上的面粉沾他滿臂都是,語調上揚,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劍,你是不是有辦法救我女兒?!——你救救我女兒,救救她,我給你跪下,給你磕頭!”說著她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白秋令來不及伸手去扶,便聽得她以首叩地撞得聲聲悶響。*少年名叫宋初然,分明是十五六歲,看上去卻瘦弱得像是只有十二三歲,這會兒手臂上挎了個籃子,裝著熱氣騰騰的饅頭在前面領路,白秋令一路跟在他后面。一陣大雨把村里的路沖得坑坑洼洼,白秋令低頭看著這身衣服下擺沾了泥水,上前一步手搭在宋初然肩上,將人整個拎了起來,足尖點地輕功飛到了平坦干凈的地方。“這是輕功嗎?”宋初然落地后有些站不穩,白秋令伸手扶他一把,又聽他說:“我要是會就好了,那我就能帶我娘離開這里?!?/br>“你娘殺了村里的人,你不怕她連你也殺?”白秋令問。宋初然撇嘴:“哪有親娘會殺兒子的,我娘才不是那種人!”白秋令未置可否,跟著他繼續朝前走。“你這身衣服真好看,外面的人都這么穿嗎?”宋初然反身問白秋令,雙眸明朗,這才有了一個十五六歲少年該有的模樣。“這是...這是朋友相贈的,——我們外面?你從小到大都不曾出門嗎?”宋初然失望嘆息道:“沒有,我從小都在村里,我娘不讓我出去,婆婆也不準我娘帶我出去?!?/br>“你何時得知你的身世?自小便知道?”白秋令問及此,宋初然面上一僵,支支吾吾躲躲閃閃不愿開口,腳下快了些,努努嘴告訴白秋令就在前面。“前面”是一間破敗的小木屋,在白秋令看來,那恐怕只能算個草棚,門窗都已被風雨侵蝕得不成樣,風吹過的時候那房檐便岌岌可危的樣子,眼看著就要垮下來。白秋令眉心緊鎖,抬手劍柄指了指對面,疑惑道:“方才你說你娘就住在這里?”宋初然緊咬下唇不說話,將那饅頭放在屋外灶臺上,半晌才點了點頭。他扯著白秋令的衣袖將人帶到三十尺開外站著,聲音低沉,悄聲說:“我們走吧,等一下我娘自己會出來吃的?!?/br>“你娘......”白秋令側身與宋初然面對面站著,半蹲下來仰頭與他對視,唇角帶了些笑容,溫聲道:“我能救你娘,但是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br>宋初然死氣沉沉的眉目忽而有了精神,可那精神一閃而過后他又慢慢頷首盯著自己的鞋面,手指絞緊了破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