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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顧廷聿隨部隊調防上海,一年多的分離終于在顧廷聿住進沈家公館那一刻結束了。然而,沈熙覺和顧廷聿還沒有來得急享受互相依偎的時光,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看似寧靜的時光。蓉園茶樓,裴英坐在包間外頭,時不時的往里頭瞄兩眼。早上沈熙覺接了一個電話,整個人便心事重重,問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答。裴英對他知根知底,沈熙覺是什么性子沒誰比他更清楚了,有些事沈熙覺不想說裴英便不多問,這是他和沈熙覺,和沈家之間的分寸,總之護著沈熙覺的周全,按他的吩咐去辦事,便是裴英唯一的念頭。隔著一張桌子沈熙覺坐著,杯子里的茶已經沒了熱氣兒,對面的人推了推眼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安野秀一,南滿商會的會長。“奉天一別四年有余,沒想到沈先生在上海?!?/br>雖然早料到會再見面,但心里的抵觸卻半點沒有減少,奉天是所有錯誤的開始,而這個開始與眼前這個人也有著最直接的關系。如果說沈熙覺在這個世上恨過誰,那安野秀一絕對首當其沖。安野秀一是代表南滿商會到上?;I辦銀行,上海不同奉天各方勢力混雜,不是他一個南滿商會能擺平的,安野秀一想拉上海三位大佬入他的伙,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的并不怎么高明。三位先生都沒有來,杜先生讓沈熙覺來已經是給了安野秀一天大的面子,他一個恒社說話算話的小爺,足以代表三位先生回絕南滿商會。“閑話就不要說了?!鄙蛭跤X淺淺一笑,說道,“黃先生不喜歡金融行,要玩兒就玩兒大世界。張先生喜歡打麻將,牌桌上聊事是門兒清,下了牌桌就不必聊了。至于杜先生,最近愛聽戲?!?/br>話說到這一截兒也就該明白了,都是明白人挑明了說就不好看了。安野秀一依舊保持著斯文有禮的微笑,眼中的jian猾沈熙覺卻看的明白,見過一次鬼了,怎么還能跟鬼打交道。安野秀一是一個禍端,沈熙覺隱約查覺得出,什么中亞銀行,什么南滿商會,絕對不會這么簡單,日本人在上海的勢力越來越壯大,和幾年前相比有天壤之別,如今連美國人、英國人和法國人都對他們有所忌憚,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幾個月前沈熙覺跟杜先生去了一趟南京,見的是軍統局的戴局長,杜先生和戴局長談了一下午,雖然不知道談了些什么,可是軍統局是什么地方沈熙覺還是知道的,恒社和南京政府的關系外人有揣測,幾分真幾假傳的玄乎,可沈熙覺是青幫的人、恒社的理事,有很多事他知道的比別人多的多。商會的董會長曾經勸過沈熙覺,不要和政府、和青幫攪的太近,沈熙覺知道董會長是為了他好,拿他當自己人才說的那番話,但是局面已經打開了,想抽身已經不可能了,有太多的事他不得不為。沈熙覺在上海從一個小小的客商,到如今動輒便能讓上海風起云涌的青幫小爺,靠的是他的精明和練達,按詹奉俞的說法就是年紀不大本事卻老辣,眼珠子一轉便是心思,別說平常人跟不上,就連黃先生、張先生這樣的老江湖,也未必就能算計過他。和安野秀一在蓉園茶樓別過,沈熙覺坐在車里,心里想著事兒想出了神,裴英從后視鏡里望了他好幾眼。“罷工的事,有著落了嗎?”裴英先是一愣,后才答了話?!袄习逭f了,實在不行就約出來聊聊?!?/br>“奉俞不是找過常平遠了嗎?沒聊出個結果來?”“詹少爺一個留洋的公子哥兒,跟常平遠能聊什么呀,好話都說盡了?!?/br>沈熙覺沉思了片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常平遠啊,太軸了,怕是落不著好?!瓎栠^杜先生再說吧?!?/br>裴英點頭應下了,不由的又看一眼沈熙覺。自打去年起,裴英就覺著沈熙覺瘦了,一年多了也沒見長點兒rou,跟他一起吃飯,沒見他動幾筷子就放下了,到是煙越抽越兇,都能當飯吃了。開春之后顧廷聿搬進了公館,裴英到覺得沈熙覺的心事沒那么重了,約莫他也查覺出了他們倆之間的關系,裴英性子雖然直,但有一點便是口風緊,有些事心里明白就罷了,不多問、不多說,久了他和沈熙覺也就心照不宣了。“回公司?”“回家吧。我有點累了?!?/br>裴英看了一眼司機,讓他往公館開。車里靜了下來,沈熙覺望著窗外的林蔭,不知是見到了安野秀一,還是真的累了,深深的疲憊涌上了心頭。沈熙覺在上海的私產不斷累積,恒社的事杜先生也多讓他拿主意,他是一根蠟燭兩頭燒,哪有不累的道理。顧廷聿雖然心疼他,可也不好多干預,偶爾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就來抱抱他,好聽話說不利索,只能用擁抱來表達。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細細數來有七八年了,很多往事不想回首,很多回憶仿佛是枷鎖,聚少離多的相處,每一分每一秒都尤為珍貴,也許正是這種難得的珍貴,所以沈熙覺和顧廷聿之間甚少爭吵。然而一場激烈的爭吵卻在不久后發生了。起因是,常平遠死了。往前數三個月,正是剛過正月的時候,照理說也該是各行各業工人復工的時候了,可偏偏這個時候工會領著一批紡織廠的工人鬧起了罷工,然后緊接著船廠、鋼廠,領頭的便是工會的副會長常平遠。起初,董會長出面和常平遠坐下來談了,罷工嘛無非就是要漲工錢,世道艱難,照理說也合情合理。董會長是個仁善之人也是個和事佬,便答應了工會給工人們漲工資,商會的各位看了他的面子,也就都答應了。可剛復工不到半個月,工會拉起大旗又罷起了工,這人退一步是肚量,退兩步可就沒人樂意了。工人們有工人們的理,資本家也有資本家的理,兩邊便就僵持了起來。久而久之便發生了沖突,巡捕房也壓不住了,駐軍扛了槍進城壓陣,常平遠就帶著罷工的工人們在市政府外頭靜坐。一時間,整個上海的工業幾乎癱瘓。杜先生是工部局的華董,洋人來中國是純占便宜的,人罷工機器就不轉了,機器不轉,洋人的錢也賺不進來了,洋人在上??偸潜戎袊烁咭活^,市政府也拿他們沒辦法。事情一鬧開,南京那邊也知道了,杜先生從南京回來之后便讓沈熙覺著手處理罷工的事,他是大面兒上的人物,不到最后一步他不想和常平遠打交道,到不是想躲,只不過他要是真出面,事兒可就沒彎轉了。沈熙覺明白里面的意思,便應下了。顧廷聿在罷工這件事上并不太樂意被槍使,所以和許朋韜鬧的有點僵,但他一個參謀長在軍管這檔子事兒還是不宜多參與,否則就是越權。沈熙覺知道顧廷聿在罷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