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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就受了許夫人的托要幫顧廷聿找宅子,原是他推了不要,所以也就沒太留心?,F在是正經的要找了,卻又難有合意的,相中的幾幢要么太貴要么太舊,好容易有一兩幢合適的,卻又因為別的阻滯就耽擱了下來。正月十五剛過,一切事情都順當了下來,各人都忙起了各人的事。“去不去?”小院的書房里,沈熙覺問著在房中踱來踱去的沈熙平。收到請柬的時候,兩人心里都是一咯噔,誰也摸不清這請的是什么宴。“去。得去?!?/br>沈熙平打定了主意,不去怕是不行的,雖然沈家和顧廷聿結了親,可是請宴的絕對不是一個怕事的主兒。沈熙覺點了點頭,只要是大哥定的事兒,他都不反對。打父親走了那天起,沈家就只有他們兄弟倆支撐,對外他不是當家,幫襯著兄長理所當然,對內他不是長子,聽大哥的話順理成章。轉日,兄弟倆便帶著請柬去匯金樓赴約了。匯金樓是天津城里最大的茶樓,打外面看是一座青灰石墻小樓,可里邊兒卻是大有文章。墻上糊的金絲盤枝繡的黑緞,地上鋪的透金紋的墨云石,頂上吊的八方琉璃烏木大宮燈,臺上掛的繡金腥紅幡,臺下擺的花梨四方桌,桌上放的暗金琺瑯彩的果盤,單拿出來一樣兒來都夠小老百姓過上好幾年富裕日子。平日里能進匯金樓聽戲聽曲兒的非富則貴,都是見過場面見過陣勢的人,三親六鄰多多少少都跟幫會的人有點兒關系。沈家跟一個閻四海不對付,結果沈元釗就送了命,現如今沈家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沈熙平和幫會里的頭頭腦腦沒少聯系打典。整個天津城無非三等人,皇親貴胄、租界洋人、平頭百姓,而這三等人里頭都跟幫會有扯不清的關系。皇親貴胄也有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這就得找幫會的人搭把手。租界洋人本就外來戶,想要管好租界內的事兒,光靠巡警只怕不盯事兒。至于平頭百姓那就更不用說了,不是被幫會里的人壓一頭的,就是入了幫會壓別人一頭的。算起來天津城里,真能跟幫會摘清關系的只怕還真沒有。天津城最大的幫會當屬青幫,而這匯金樓便是青幫門面,也是青幫當家盧鳳樓的產業。匯金樓今天閉門謝客,整個場子留空就招待他們兄弟倆,一進門兒臺上的鑼鼓已經響了,請的是京班名角兒樓玉春樓老板,唱的是鴻門宴其中的一折。沈熙覺頭一回進這匯金樓,平時只聽說這兒是燒錢打發時間的地兒,今天進來了才知道在這兒喝一口茶、聽一折戲,雖花銷不菲但也絕對值得,想來這匯金樓的老板必是個知道享受的主兒。匯金樓里格外的暖,紫銅琺瑯暖爐里的火燒的格外的旺,樓外積雪寒風,樓里盆里栽的桃花竟已經出花苞了。茶倌把沈熙平和沈熙覺引到了樓中單一張的云石紫檀桌前,讓他們落了座,稍一會兒上了一壺頂級的龍腦香片,便退到一邊候著。臺上樓老板從唱腔到身段兒不愧是京班的名角兒,只可惜他們兄弟倆著實沒有心思聽戲,光是今天匯金樓的場面已經讓他們心里越發沒底了。約是過了一刻鐘,匯金樓的大門驀地被推開,樓外雪映著陽光格外的灼眼,一隊穿著灰色軍服的衛兵整齊劃一的走了進來,正了個軍姿立在大門兩側,隨后五六個穿長衫的人引著一個人走了進來,他身上穿了件貂皮領法呢大衣,手里杵著鷹頭鎏金黑酸枝手杖。他剛進門,茶倌便跑了過去,接過他脫下的大衣轉身掛了起來,衛兵退出了門外關上了匯金樓的大門,穿長衫的幾個人站在門內一字排開,臉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到像是廟里的羅漢像。沈熙平和沈熙覺從開門那會兒便自覺的站起身,愣了神似的看著對方,臺上樓老板的戲半句也沒斷過,到顯得他們兄弟倆沒見過場面了。“坐?!陛p聲一句招呼,他便落了座。茶倌上了一壺桂花香片,一時間樓里香氣四溢。眼前這人,生的白凈斯文,可他的身份卻不那么白凈,京津一帶誰不知道他那真是沒長眼。“盧爺?!鄙蛭跗焦笆执蛄藗€禮和沈熙覺一同落了座。盧鳳樓笑著朝臺上舉了舉杯,樓玉春是他識了幾年朋友,近幾年他多在湖廣少在天津,今天樓玉春能來唱也是因為他難得回天津。“我有好幾年沒回來了?!北R鳳樓和顏悅色的說道,“兩位沈爺的名號,如今在天津衛可是如雷貫耳啊?!?/br>沈熙平和沈熙覺看了看彼此,看這陣仗瞧著場面就知道這請宴不簡單,臺上唱臺下擺的都是鴻門宴。“盧爺客氣了。我們不過是小小的生意人,哪有什么名號。不敢不敢”“今兒請了二位來,是為了兩件事?!北R鳳樓幽幽一笑,卻是不怒自威的派頭,吮了一口胚瓷杯里的香片。“我手上有一批貨,想要借沈家的船走一趟廣州?!?/br>沈熙平心里多半猜到了是什么。“什么時候起貨,您說,我安排?!?/br>沈熙覺坐在旁邊,沒有言語。這幾年漕運的生意都是沈熙平在打理,沈熙覺雖不說,可心里明白大哥沒少做見不得光的事。盧鳳樓看了沈熙平一眼,笑了笑。“第一件結了。咱們說說第二件吧?!?/br>盧鳳樓話音剛落,門邊兩個穿長衫的便大步走上前,一把將沈熙平押了,手起刀落。沈熙覺還沒來得急攔,便聽到了大哥的慘叫,一截斷指血淋淋的丟到墨云石地面上,沈熙平緊握著斷了手指的手,鮮血不停的滲出來,疼的冷汗直冒。盧鳳樓自若的喝著茶,穿長衫的兩人又站回到了門邊,臺上的樓老板還在唱著,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九】血滴在透金的墨云石地上到也沒那么扎眼,只是從指縫中滲出的殷紅讓人生畏。匯金樓里里外外都是盧鳳樓的人,早就聽說津門青幫的盧爺是個心狠手辣角色,提心吊膽的來赴約,十二萬分的小心著生怕得罪,可還是受了這血光之災。沈熙覺用帕子幫沈熙平裹了傷口,但血還是不斷的往外滲著,沈熙平面色蒼白冷汗直冒,只能咬牙忍著。茶倌利索的收拾了地上了斷指和血跡,轉頭給那壺龍腦香片加了熱水,便又站在一旁默默候著。臺上,樓玉春的一折戲唱罷,隱入后臺,鑼鼓胡琴俱靜。盧鳳樓抬手幫他們倆各續了杯熱茶,自己則拿起了桌上的蜜桔剝開了皮,一邊慢條斯理的撕掉橘絡,一邊緩聲說道,“我這個人,不算講理,但還算公道。漕運的花費,我一個子兒也不會少?!?/br>沈熙覺不言語,他和大哥的命現在攥在人家手里,多說一句話只怕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