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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的道上,給王爺起了一卦,說他殺戮太多,命中本已無子,若要延續香火,只有偷天逆命。紀凌的父親一口應承,說是潑出了性命,也不能讓紀家絕后。那道士聽了,便拿出個瓷壺,說是里頭封了侏樹苗,只要養活了此樹,便能得子,只是這樹用不得水澆,得用活人的鮮血去灌,灌上七七四十九天,等壺嘴里冒出芽來,這兒子便算是得上了。想那王爺原是個刀口舔血過來的,從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雖覺荒唐,卻也舍不得放過機會,便命人拿過根空心的細竹來,一頭削得利如刀鋒,再喊進個丫頭,掐住她脖子,把根細竹一頭直插進她喉嚨去,另一頭接在壺口上,將鮮血度入壺中。說來也奇,那瓷壺不過是尋常茶壺大小,本該裝不得多少水,可哪知那丫頭的血流都流干了,壺里的血竟是一滴都沒溢出來。王爺原是三分信,此時就有了七分,留那道士住到了府中,之后連殺四十八人,湊滿了七七之數,待到最后一天,這茶壺口果然冒出一縷細細的柔芽。那道士領了王爺,把樹苗移到后花園里,是夜夫人便夢見紫藤纏身。次日喚過大夫診脈,確知是害喜,可把個王爺開心壞了,恨不能設個神壇把道士供起來才好。怎料再找那道士,卻是蹤影全無,單覓到封書信。信里說:這孩子周歲之前會取兩條性命。王爺并不在意,漸漸也就忘了。九個月后,夫人臨盆,先是丫頭來報,說生了個兒子,王爺正高興呢,接生婆滿手是血,哭著便進來了,問她話,她也說不出,單是指了產房發抖。王爺無奈,只得冒著犯忌的險,進了內室,撲鼻便是nongnong的血腥。兩個丫頭軟在地下,牙床之上全是鮮血,那夫人早翻了白眼,一個rou鼓鼓的嬰孩伏在她頸間睡得酣甜。王爺抱起那孩子,這才發現,妻子喉嚨口有排深深的牙印,皮rou都翻開了,再看兒子,小嘴邊糊滿了鮮血,掰開嘴唇一看,竟生就一口細米白牙。兩個丫頭緩過神來,撲上前去,哀哀哭訴:“少爺……是個吸血的妖物?!?/br>當晚王爺召過紀葆衡秘議此事,商量定了,把知情的丫頭婆子一并叫來,賜酒毒殺,紀葆衡套了輛牛車,趁著月色拋尸墳崗,結了這場公案。一晃又是一年,眼瞅著兒子周歲日近,王爺清算了田產、家業,又囑咐紀葆衡善待公子,直如托孤一般,把個紀葆衡嚇得神魂不寧。到了紀凌周歲那日,王爺把兒子抱進房門,落了鎖去。紀葆衡蹲在屋外,從日上三竿直守到星月在天,過了子夜,還沒動靜,實在熬不住了,戰戰兢兢拿了鑰匙開門一看,又是一地的鮮血。王爺橫在地下,沒了氣息,小公子趴在他身上,正玩得開心,聽見響動,朝著紀葆衡嘿嘿一笑,露一口血牙。事隔多年,紀葆衡說到此處,仍不由打了個冷顫,再看紀凌,臉色也是刷白,眉間罩了層陰云。紀葆衡不由噤了聲,半響吶吶道:“大抵便是這樣,老王爺怕您知道會難受,才要我瞞你?!?/br>紀凌閉了閉眼,按緊了額角:“那道士長得什么模樣?”“我想想……”紀葆衡垂了頭,攢緊眉心思量了一陣,這才“哦”了一聲,拾眼卻不見了紀凌。風過窗欞,一室蕭瑟,紀葆衡環顧四周,喃喃道:“王爺……你在哪兒?我想起來了,那道士蓄了三縷墨髯?!?/br>這句話紀凌卻是聽不見了。紀凌睜開眼,一爐香恰燃到盡頭,青煙未散,屋里靜悄悄的,四面白墻隔出一室寒素,也隔出了一屋子的清凈,不見榮華,亦無血腥,彷佛逃出生天般,紀凌重重地吁了口氣。對面的謝清漩靜靜坐著,他相貌本就清俊,隔了裊裊的煙霧望去,明凈之外,又添了幾分仙氣,益發令人自慚形穢,紀凌有些心虛,竟不敢看他了。紀凌原是個不知“慚愧”二字怎么寫的主兒,縱然入了這暗華門,給人指了鼻子罵作妖物,他也未深以為意。人做得糊涂就有這項好處,既是糊涂的,便也沒了責任,肩頭、心頭都是輕的,無掛無礙、沒心沒肺,倒也活得逍遙。可一旦明白過來,就似東施臨鏡,千般的丑處生生堆到眼前,想不看卻也晚了,閉了眼,也聞得到自個兒身上的腥臭。紀凌垂了個頭,眼光落在謝清漩的青袍上,十根玉白的指頭靜靜伏在那里,潔凈無匹,別說人命了,這雙手怕是連個血點子都沒沾過吧!紀凌心里一陣恍惚,聲音也有些啞了:“原來……我……”“你不必告訴我什么,”謝清漩應得極淡:“自己的事,自己明白就好?!?/br>紀凌怔了怔,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然而謝清漩的眸子是空的,無情無欲、無喜無憎。謝清漩早就說過,他能還給紀凌的是一個明白。紀凌沒有想到,他給自己的真的就只有一個明白,除此之外,紀凌的善惡福禍,他竟連聽都不想聽。紀凌心里一陣陣翻騰,苦辣酸澀混在了一處,滿腔郁卒無以消解,一揚手,把香爐、卦筒全掃翻到地下,“這算什么?你跟我算是撇清了?!”謝清漩抿緊了唇,并不說話。窗外風弄芭蕉,秋聲瑟瑟,眼前燈影綽綽,滿室凄惶。兩人一時都沒了言語,說到底,是聚是散,誰又真能做得了主?世事如棋局,他和他都不過是一粒棋子,進退生死,都由不得自身,不賒不欠,便是難得。梆子聲里,夜色由濃漸淡,星移斗轉,雄雞唱過,又是一天晴明。謝清漩輕咳了一聲:“天亮了吧?”紀凌正要答話,卻聽窗外“撲愣愣”一陣響,窗紙上映出個玲瓏的影子,忽揚著翅翼,紀凌心里一動,趕在謝清漩之前打開窗戶,把只雪白的鴿子捉了進來。謝清漩知道瞞不過了,也不攔他,反補了句:“師父的信綁在鴿子腳上?!?/br>“早看到了?!?/br>紀凌說著,解下那個小小的紙卷,鋪展平了,紙上粗看一片潔白,仔細看去卻刺滿了小字。紀凌湊到窗邊,一個個字地辨讀過去,看完了,把個字條擲到謝清漩臉上:“這是什么?!”紙片極薄,撞到眉間,輕輕飄落。謝清漩接住了字條,摸索一遍,仰起臉來,容色不改,“你看不懂嗎?我跟宕拓派再沒瓜葛,三口后子忌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