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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刷硬剌剌刺著胳膊,皮膚輕車熟路地泛起了紅。外科醫生的手臂是非常認命的,似乎知道自己生來就注定了要每天遭受這樣叫人麻木的折磨。然而我不想認命。趙明澄在心里又問了自己一遍。你是認真的嗎?是的,我是認真的。他再次回答自己。然后將思維切換至工作頻道。一臺腰椎壓縮性骨折手術,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病人癱瘓。談情說愛,對醫生來其實挺奢侈。福爾摩斯說,人的大腦像一座閣樓,無用的東西裝多了,就會把有用的擠跑。大多數時候醫生腦子里的閣樓中裝的都是病人、手術、治療方案,留給自己的空間,比一萬塊錢能買到的上海的住宅面積還小。看對眼,撩一撩,你情我愿,順理成章發趟車,那就容易多了。趙明澄青春期后十數年里路過一個又一個女朋友、男朋友,發車經驗純熟老道。然而要如何談一場純粹的戀愛?他像劉歡一樣千萬次地問自己。找不到答案。我還是想開車。他的心這樣說。想跟喜歡的人,開一次車。我的第一次車。李蔚然長這么大沒試過談戀愛,一試就試了通關難度最高的兩種,還是二IN一MIX款,不得不感覺十分酸爽。然而當他發現談戀愛也不過是有事沒事聊個微信,晚上臨睡前視個頻時,忽然就開朗了。原來談戀愛,跟男人談戀愛,也不過如此嘛。一個醫生,一個警察,日常是收病人搭臺子打牽引搬電鉆清創縫合處理術后,接報案出現場看尸體拼骨骼蹲點抓捕熬夜審訊,忙起來別說打電話,一個微信上午發出去,能在當天夜里12點前收到回復就算是肯定你男朋友的身份給了優先照顧權。鑒于這種現實,李警官很快度過了“我不是gay啊但我怎么交了個男朋友”這種自我懷疑否定期,快速進入“也不過就是多了個哥們兒嘛”的自欺欺人天朗氣清期。雖然大多數時候這個哥們兒都懷抱著想睡自己的念頭進行口頭“污言穢語”sao擾,然而中間隔著打的到機場換登機牌起飛降落再從機場打的到市區那么遠的絕對安全距離,“睡”這個字純粹只能停留在形容詞層面,無法完成它作為一個動詞的基本使命,簡直不需要小李警官花時間用精力去擔心。更何況真要睡,還不知道誰睡誰呢。李警官對著屏幕冷笑,想象遠在上海的大蘿卜躊躇滿志摩拳擦掌萬事俱備只欠一人的模樣,心中非常不屑。“其實趙叔叔,異地,真的很辛苦,為你的健康考慮,你要不要再認真考慮一下,找個女朋友?不過那個肖小姐我還是不建議的,她嘛,的確配不上你?!?/br>李蔚然出于一種賣花姑娘已有花戴的微妙而神奇的心態,發了一條對沒談過戀愛的人來說根本意識不到危險在何處的微信。趙叔叔那邊沒了動靜。“趙叔叔?”“趙叔叔?”也許是進手術室了。李蔚然自我安慰。黃隊招呼出隊,城東彩蝶苑發現尸體,女童。李蔚然咬牙看法醫在現場簡單驗尸。刑警見過的人間丑態也許只有醫生能勉強與之相比,但李蔚然永遠無法在尸體面前平靜。他會在驗尸間里邊看法醫驗尸邊吃牛rou條,那是因為他知道比起徒有其表的尊重,讓頭腦保持清醒冷靜,盡早破案,才是對死者最大的敬意。不需要驗尸報告,李副隊也能從女童凌亂襤褸的衣衫中猜想到發生了什么。沒吃午飯的胃適時抽痛起來,他握緊雙拳抵著胃,帶人勘察現場。所有人臉上都是沉痛的肅穆。黃隊鐵青著臉吩咐:“蔚然帶小張小劉詢問報案人,其他人以拋尸地為圓心,帶上受害者照片走訪住戶商販,方圓五公里內不要漏掉任何線索?!?/br>李蔚然整夜未睡,報案人的口供沒有疑點,走訪卻有收效。兩家住戶見到警察時神色極不自然,黃隊起了疑心。猥褻女童事件在這片已不是第一次發生,那兩戶家里的女孩都是受害人,一個10歲,一個12歲。黃隊一個電話叫來李副隊。李副隊生得好,一張干凈正氣的面孔配上卷卷的頭發,天生讓人有親近感。遇上需要跟小孩婦女打交道的案子,李副隊出馬一般就能事半功倍。李蔚然把一個最善解人意和藹可親的笑掛在臉上,溫言勸慰兩位女童父母。等到終于取得些許線索,回警局排兵布局安排好下一步行動,天邊已經微亮。手機在包里靜靜躺著,呼吸燈一呼一吸,像進入深度睡眠的伴侶,提供安靜的守侯。“李蔚然,你是認真的?”一條來自趙叔叔的微信。還有五通未接來電,同樣來自那個在手機里被存為“趙叔叔”的號碼。受害孩子恐懼絕望的眼神和家長激憤痛苦的淚水在眼前徘徊不去。李蔚然沒有力氣回復。趙明澄,認真兩個字,太重,我回不起了。我們的職業已經像在舉鐵,生活里就不能選擇簡單些的方式嗎?其實你有更輕快的路可以走,我也有。整個刑警隊都擰緊了發條。連續猥瑣女童案,從單純猥褻發展到侵害致死,性質越來越嚴重。“這說明作案者在成長?!备对娬Z說。李蔚然一雙透亮的大眼睛漸漸變了釣魚愛好者的餌料桶,擠滿了沙蟲那種。李局長陪著兒子在警局一夜一夜地熬。“局長,您回家休息吧,案子有進展,我會隨時跟您匯報的?!崩钗等辉诰珠L辦公室捧著孟嬸送來的湯幾口喝完。“有空拿熱毛巾敷敷眼?!崩罹珠L嘆氣,兒子的大眼睛,早晚有一天會跟自己一樣渾濁。然而這是兒子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就只能走下去。案子終于告破時是一個傍晚。夕陽半落,李蔚然迎著暖紅色的晚霞走出警局的三層小樓,見到一個逆光而站的細瘦高挑身影。這時才想起,兩周多沒有任何聯系了。仿佛跟趙明澄之間發生的一切在隔了一整個宇宙的那一邊。前世今生。“我只有一天的假,現在還剩不到16個小時?!壁w明澄靠墻站著,看不清表情,“我就是想來聽你一句回答?!?/br>李蔚然像上次一樣拖起趙明澄的手向前走,不過這次沒去漢庭。局里給單身刑警分了宿舍,辦起案來沒白天沒黑夜的小伙子們也沒什么回家的概念,抽空回宿舍沖個涼,再有時間就躺一躺,算是僅有的福利。李蔚然自然也有這樣一間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