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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已經說了那么多,皇上也聽說過多少產婦從孫大夫手里平安生產的先例,怎么會這樣。 “皇上,難道皇后娘娘和您嫡子的平安,真的比不過什么百代不易之法嗎?若真的是胡鬧,皇后娘娘如此睿智,事關她自身,怎么會同意孫大夫的做法?皇上!” 她不能接受。 若是沒有法子,是天命如此,可明明有辦法一試,皇上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皇后陷入危險。 她伸手抓住皇上的袖子,龍袍上的紋路有些硬挺,抓的緊了硌在她手心,疼的發麻。 “皇上……” 李玉見此,哪里敢再停留,飛奔出去,開始登記長春宮今日殿外人員名單。殿內服侍的都是長春宮的二等宮女,此時已經安靜跪了一地。 皇上定定看著面前的貴妃,幾息后,揮手抽出了她手里龍袍的袖子。 隨著手里落空,高靜姝只覺得心直直落到深不見底的深處。 她發不出聲音,第一回無助到眼淚簌簌而落。 她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命,這后宮所有女人的命,無論尊卑,都在系在面前這個男人的一個念頭上。 飄若浮萍。 -- 她幾乎跪不住,要跌坐在地上。 在她身子倒下的一瞬,皇上卻俯身用力扶住她的胳膊,嘴唇正好落在她耳畔,聲音輕的恍若耳語:“貴妃,你自己進去,告訴孫氏,若皇后有危,就用此法,一切以?;屎蠛秃⒆影踩珵樯??!?/br> 像是絕望中看到一道光。 高靜姝驟然抬頭,對上皇上的眼睛。 皇上的目光罕見的并不平靜,也不堅定,全然是不安與猶豫。他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終究還是道:“朕相信皇后的判斷,朕也相信你的心?!?/br> “去吧?!?/br> 邊說邊手上用力,將她扶起。高靜姝都來不及再行禮告退,直接起身奔進暖閣內。 皇上脊背僵直坐在椅子上。 執掌天下十年,讓他如此猶豫而惶恐的決定,已經太少太少了??衫锩媸撬幕屎?,是他的嫡子。牽扯進去的還有他的貴妃。 無論結果如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皇上垂目。 李玉飛速登記了外頭信息,回來時先在門外偷覷一下,發現貴妃已然不在正殿,才進來開始記錄殿內的宮人。 按理說辦完差事該回稟皇上,可李玉此時根本不敢上前。 皇上雖然顯得極為冷靜地坐在原地,可李玉知道,皇上現在像個風暴團的中央,看似最平靜,實則最壓抑,爆發起來肯定要嚇死個人。 -- 暖閣內。 皇后咬著一塊布正在用力。額間細密的汗珠順著青筋滾下來,努力不發出一點□□浪費力氣,在劇烈的疼痛中積攢著精力。 孫大夫急的像是要著了火,見貴妃奔進來,兩人雙目一對,高靜姝重重點頭,孫大夫才活過來一般。 幾個接生嬤嬤也快暈過去了:皇后娘娘的羊水已經漸漸減少,若胎兒再不露頭,只怕要在胎內憋死。那她們只能強行按摩加灌催產藥,只是那樣激烈的催產,定然會傷了皇后娘娘鳳體,說不得還有止不住血的風險。 要皇后娘娘撐不過來,她們都得是殺頭的罪過啊。 “讓開!”貴妃的聲音傳來:“去燒熱水?!?/br> 孫大夫所有的利刃針線都是提前用烈酒滾過,沸水煮過數遍,然后擱在干凈的棉布包里。 她此時正在檢查皇后的身體,想著從哪里下刀,也顧不得別的,只說:“貴妃娘娘,只有您認刀具和針認得熟,一會兒我要什么刀和針,您給我遞一下?!币彩且驗閷O大夫以為貴妃是夏院正的水平,想要個專業人士幫忙。 高靜姝好像回到了手術室,回到了顯微鏡前。 這一瞬間,她忽然想起永琪的話,那孩子站在她身邊看她用鑷子撿小米:“高額娘練這個是為了給皇阿瑪做荷包嗎?” 那時候她以為除了做女紅,她此生手再穩也是沒有意義。 可此時她很慶幸:不,她還可以做別的,還可以幫到她想要幫的人,不至于手足無措。 -- “皇后娘娘,別怕,咱們提前都說過的,對不對?” 皇后咬著布對她點點頭,嘴角還努力彎了彎。 高靜姝眨眨眼,眨掉眼里充盈的淚,努力漫不經心似的說:“可能會有點疼。因為不能給娘娘用麻沸藥,否則娘娘暈過去就用不上力氣生產了?;屎竽锬锶桃蝗毯貌缓?,一會兒就能見到孩子了?!?/br> 皇后松開口中的布,掙扎著說:“靜姝,皇上是不是怪罪了你?怪我沒有提前跟皇上說……等我,等我告訴皇上……”皇后喘了一口氣才轉頭對烏嬤嬤和葡萄道:“若是我熬不過去,你們去告訴皇上,與貴妃無關,都是我的主意?!?/br> 方才在里面聽著皇上的雷霆之怒,她心里煎熬的很。 高靜姝繼續安撫的笑道:“沒有,皇上罵的是李玉,他沒有責怪我,你看,皇上還讓我進來陪娘娘?;噬贤饬?,一切以娘娘和孩子為重?!?/br> 邊說,她邊把布給皇后塞回去:“您別說話了,攢攢力氣,一會兒就該用力了?!?/br> -- 孫大夫頗為詫異,烏嬤嬤和葡萄手抖得連給她倒水浣手都倒不穩,貴妃的手倒是格外鎮定,居然一絲不亂的用煮過的干凈細棉布擦拭皇后娘娘的傷處,又替她將包了三層的棉布解開了兩層,只余下最里面的一層,干干凈凈托給她。 “除非浣過手的人,現在別人不許再碰皇后娘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