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8
他原本的耳朵,被硬生生從根部截斷,只留下幾乎看不見的短短一小截殘余,和黑洞洞的耳朵眼。 從殘留下的皮膚來看,他的耳朵像是被外力割除的,切面整齊,但是殘忍,而且變得不像是兔子,連說是老鼠,都有些詭異。 水師弟在緣杏面前瑟瑟發抖。 顯然,他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這樣的姿態。 這是水師弟最脆弱的一面,即使是在緣杏面前展露,仍然令他不安。 緣杏伸出手,指尖盡量不冒犯地、小心地觸碰水師弟的殘耳。 水師弟瑟縮了一下,但并沒有躲開。 緣杏問:“這是……怎么回事?” 但是話一出口,緣杏就意識到自己問的不妥。 這不僅僅觸及師父的禁區,更有可能會提及師弟不愿想起的回憶,又會傷害到他。 緣杏急忙慌亂地彌補:“對不起,如果你不愿意說的話,可以不說。是我太唐突了?!?/br> “不?!?/br> 水師弟卻意料之外地堅定。 他說:“我愿意告訴師姐。若是之后師父問起來,也是我主動想要告訴師姐的,與師姐無關?!?/br> 這是有些超出緣杏預期的信任。 她怔道:“可以嗎?” “嗯?!?/br> 水師弟道。 “我已經讓師姐看了我的原形,就是做好了準備。與其讓師姐擔心地猜測,不如我自己說?!?/br> 然后,水師弟頓了頓。 他說:“我生在凡間一個靈兔的小村莊中,村中居民無一例外,皆是靈兔?!?/br> “我父母原本不過是村中一對平凡夫妻,農耕衛生,種點普通的白菜和蘿卜,偶爾上山采摘靈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直到有一日……我父親想為懷孕的母親補身體,上山采摘當季草果,再也沒有回來?!?/br> “我是遺腹子。父親失蹤那日,母親懷著我,挺著大肚子,從日落守到天明,卻始終沒有等到父親?!?/br> “但母親沒有放棄。從此以后,母親一個人耕作,一個人采藥,一個人做飯,獨自堅持到臨盆,將我生了下來?!?/br> “誰料,我生下來,便缺了半只耳朵?!?/br> “兔族一生靈氣全在雙耳,缺耳視為極其不祥之兆?!?/br> “那一年村中鬧水災,母親看到我生來少了半只耳,家中又沒了父親,便預感到不好,想要連夜帶著我逃走。但母親剛剛臨盆,身體虛弱,還要帶上我,還未逃遠,就被村長捉住?!?/br> 水師弟說到這里,語氣帶上了一絲悲戚。 盡管是沉痛的往事,但水師弟敘述起來,大半說得平靜……可饒是如此,聽到這里,還是令緣杏提心吊膽。 緣杏望著水師弟的模樣,竟有些不敢追問。 水師弟道:“他們打廢了我母親的腿,在母親的百般央求下,村里人勉強同意留下我一條性命,但也說像我這樣的異類不配當兔子,剪掉了我的雙耳,斷絕我修煉之路?!?/br> 緣杏心中一痛。 緣杏說:“對不起?!?/br> 水師弟柔弱一笑:“這又不是師姐的錯,師姐何必向我道歉?” “可是若不是我讓你提及,你不必回憶這些往事?!?/br> 水師弟搖了搖頭。 “其實那個時候的事,我年紀太小,都不記得了,我娘也在我四五歲時病逝。只是我依舊住在村莊里,村里的孩子,有時會用‘怪胎’、‘災星’、‘無耳’來稱呼我,朝我扔石頭,讓我滾得遠遠的,所以我才會知道這些。被剪耳朵的疼痛,我早就感覺不到了,但后續帶來的影響還在?!?/br> 水師弟盡量讓自己的口吻顯得平淡而無奈,但緣杏依然能夠想象得出,水師弟遭遇的苦難。 仙界絕沒有缺了耳朵的兔子就不吉祥一說,可在凡間,各種各樣的傳聞都有,不同族也有不同的習慣,為此,長久以來都有許多人遭受無妄之災。 難怪小師弟總是表現得自卑而怯懦。 難怪小師弟總是戰戰兢兢,不敢與他們多接觸。 難怪小師弟不愿讓人看到他的獸身,在師兄提及這件事時,表現得如此抵觸。 這一下,緣杏仿佛全明白了。 緣杏難受地望著小師弟。 緣杏說:“可是,我平時看你人身的耳朵,好像一直是完好的……?” 水師弟有些靦腆地道:“那是師父用仙術,為我彌補的障眼法,能讓我正常生活,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另外,也是多虧師父將我收作凡仙,我才能在仙宮中,像之前那樣與師兄師姐們生活?!?/br> 凡仙,是點化中的一種。 他們能用仙術,身上也有仙氣,但并非是真正的神仙,一旦失去庇護或者回到凡間,就會變回普通的凡人野獸。 許多神仙收有天資的靈獸凡人為弟子,都會先點為凡仙,等他們日后修為長進,再歷劫飛升,成為真正的神仙。 除此之外,仙侍仙娥們,也大多是點化出的凡仙,算不得是真正的神仙,但比水師弟這樣的靈獸還要再低一級,仙侍仙娥們若是失去了庇佑,多半會成為連靈智都沒有的碎石枯草。 緣杏看著水師弟獸身的殘耳,心有不忍。 她想了想,說道:“師弟,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br> 第二十六章 “師姐!” 沒等緣杏起身, 小師弟已經倉促變回人身,一把抓住緣杏的袖子。 緣杏回過頭,正迎上他不安無助的表情。 水師弟道:“這些事情,在仙門之中,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今天之前, 除了師父, 任誰都不知道?!?/br> 緣杏微頓。 水師弟此時的眼神, 就像是落水的人看到了唯一一根觸手可及的草莽,既想要死死抓住,又害怕它折斷。 既絕望,又帶著一絲渴求的希冀。 緣杏自己也生過病,孤獨地在萬年樹邊等候過很長一段時間, 她能夠共情, 她明白水師弟這種眼神的意義。 他很孤單, 他害怕被拋棄。 他將自己最脆弱的部分露了出來,想要得到信任,可又怕得到的結果, 是傷口又被重重打上一拳。 水師弟微微抿著嘴唇,他的唇皮發干, 還有一絲顫抖。 水師弟道:“師姐, 不要丟下我。你真的會回來的……對嗎?” 緣杏一愣。 然后,她對水師弟淺淺一笑, 做了一個讓他安心的表情。 “我會回來的?!?/br> 緣杏用自己柔嫩的小手, 反握住水師弟小小的手。 她鄭重地承諾:“我只是回一趟畫閣,我保證, 我會盡快回來?!?/br> 她握緊水師弟的手,保持了片刻, 直到水師弟的顫抖減輕,她才將他松開。 然后,緣杏盡快跑回了畫閣。 一回到畫閣,她就開始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