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愣了兩秒把那個信封推到牧嶼面前：“吶，給你的?！比缓缶桶衙媲暗囊徽毩晝远急Я似饋?，轉過身趴在自己的桌上繼續寫名字。

休祁又不是小孩子，只一眼就知道那個信封是什么。只是沒想到這幾天一直擔心的事情這么快就發生了。牧嶼原本是一個低調的人，結果一場籃球賽就變得如此受人矚目，說不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像這種事情多著呢。

休祁咬著自己的嘴唇，覺得心里酸澀至極。他身后的少年那么好，好到他想把他藏起來，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這樣就不用擔心他會被別人喜歡，更不用害怕有朝一日他會跟別人在一起。想到這里，他慢慢地收了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練習冊上自己剛剛寫下的名字：牧嶼。

要是寫下名字人就是他的就好了。休祁盯著那個名字看了一會，在心里忍不住地嘆息，要是自己是女孩子就好了，他就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牧嶼表白了，他們的關系這么好，如果牧嶼真的要喜歡一個人，也應該是自己吧？

可惜自己是男孩子……休祁突然回過頭看了牧嶼一眼，自己明明是個男生也會喜歡男生，那為什么牧嶼就沒有可能也喜歡自己呢？萬一，萬一牧嶼也喜歡自己，像他那種性格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先開口的，如果自己也藏著不說，那他們豈不是要一直錯過了？

牧嶼似乎是注意得到休祁的視線，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眼里寫滿了迷茫。休祁朝他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后轉了回去。這人對他那么好，還跟他約定好要考一個城市的大學，或多或少的在他心里，自己總是不一樣的吧。

休祁的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勇氣，突然想做一件無比沖動的事情，他想向自己的好哥們表白，他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會失敗，但是如果不試一次，他總會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

上課鈴已經響了起來，休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本子上撕了一張紙下來，握筆的手不知道為什么顫抖起來，他想了想，還是先寫道：“是又收到表白了嘛？”然后將手伸到背后，將折好的紙條輕輕地放在了牧嶼的桌子上。

過了一會，一只手敲了敲他的后背，休祁不敢回頭，伸手接了紙條，他害怕自己現在回頭，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所有的勇氣就會消失。

他把紙條拆開，見牧嶼給他回道：“嗯，已經拒絕了?！?/br>
休祁在心底暗暗地舒了口氣，又寫道：“又拒絕了呀，那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不然你看看我怎么樣？”看著寫下的這行字，休祁閉了閉眼，現在的他報著破釜沉舟的信念，只想賭一次，他跟牧嶼之間，到底會不會有未來。

紙條遞出去之后休祁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行，他豎起耳朵聽背后傳來的聲音，當那只手再敲他的后背的時候，他整個人一抖，然后急急忙忙地接過了紙條，拆開之后，看見上面寫著：“昨天給你講的數學公式都記住了嗎？這么有閑心不如再做兩套題?！?/br>
休祁簡直欲哭無淚，他捏著那張紙條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是要把這個表白堅持完成，還是要順著牧嶼的回應只當自己是開了一個玩笑？他閉眼，而后又睜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輕所以無畏，17歲的休祁這一次大概用足了自己一生的勇氣，他握著筆一字一句地寫道：“我沒有開玩笑，牧嶼，我真的很喜歡你，像那些跟你表白的女孩子一樣的喜歡你?！?/br>
紙條遞出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身后也再沒有了動靜。休祁將臉貼在桌子上，只覺得心底難受至極，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雖然知道這樣才是正常的結局，但是他還是止不住的難過。牧嶼以后是不是也再也不會理他了？

“后面誰在睡覺呢？”英語老師在講臺上發出一聲暴喝，朝著休祁的方向看過來，“兩天半的假期還不夠你睡得嗎？這才上課多一會就睡覺？”

休祁慢吞吞地坐直了身體，還沒來得及更多的反應，突然感覺有個人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他抬起頭只看見一道高大的背影吊著一只胳膊徑直走到老師面前，小聲的說了點什么，英語老師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點了點頭，然后牧嶼便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看吧，明明晚自習之前還好好的，突然走了只怕是因為他的表白，不想跟他呆在一個教室了。休祁又將頭埋在了桌子上，覺得眼淚一直在眼圈打轉，隨時都有可能哭出來。

“你是中毒了嗎！怎么又趴下了？”英語老師一抬頭又看見休祁趴在桌上，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伸手指了指休祁，“去，教室門口站會，什么時候清醒了什么時候回來?！?/br>
休祁在教室門口一直站到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外面天已經黑了個通透，他站在走廊的窗口看著黑漆漆的外面，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跟窗外的夜空一樣，黑的徹底，看不見一點的光亮。牧嶼這時候應該已經到家了吧，他mama出差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尤其是傷了一條胳膊，很多事都不方便，休祁怎么想都覺得不放心。

即使知道這個人以后可能再也不會理自己了，他還是希望他能夠安好。

就這么內心糾結地度過了三節晚自習，等到放學的時候，休祁還是沒有忍住跟著一眾走讀生一起出了學校的大門。九點半下自習，十點寢室熄燈，他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而走到牧嶼家五分鐘的時間其實就夠了。

牧嶼家街對面是一個小公園，休祁一路走到這里，終于還是頓住了腳步，他仰起頭看著對面的住宅樓，牧嶼家住在五樓，從左邊數起，“一、二、三、四、五”，第五個窗戶就是牧嶼的臥室，隔著深色的玻璃能看見里面的燈光，恍惚之間甚至還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窗口經過。

休祁在公園外側的石階上坐了下來，仰著頭一直看著那個窗口。他知道自己這次是沖動了，因為如果牧嶼不喜歡他，那他的喜歡一定會給牧嶼造成困擾，他跟牧嶼連像以前那樣做一個好哥們的機會都沒有了，牧嶼大概也再也不會想跟他考一個城市的大學了，他的暗戀在變成明戀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結束了。

可是他依舊不后悔。

他知道即使提前知道結局，他也會想要試一試，他不想因為一時的膽怯錯過這個人，也不想把自己的喜歡一直埋在心底，永不見天日。即使他得不到喜歡的人，即使他的喜歡在別人眼里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最起碼他曾經很坦然地跟牧嶼說過“我喜歡你”，他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可遺憾的了。

休祁微微垂下眼簾，唇畔露出一抹苦笑。突然一道高大的影子擋在路燈前，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抬起頭，對上了牧嶼面無表情的臉：“十點十分了，你今晚是要逃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