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輕薄衣角，蒼色深深，融入無盡夜色里。

公子羽方聽得頭一個音便道——

“好琴?！?/br>
渾身真氣運轉，免被這琴聲亂了心智。

倒茶的水聲被淹沒在其中，唯百曉生的衣色在夜中和公子羽的一樣顯眼。

明月心已笑，“先生好雅興?！?/br>
公子羽步步走來，每逼近一步便有愈來愈重的壓迫之力相伴，琴聲陡然一高，升了數調，節奏轉急，玲瓏清促。練清商睜眼而視，指下未滯，眸中清冷如月，越過公子羽看向他身后的明月心。

百曉生面前的杯盞里剛盛好茶湯，放置未飲，只閉目傾聽。公子羽已到練清商身側，微微轉頭，內力暗較，將琴聲逼得錯音亂符，練清商纖眉輕皺中，琴聲一滯，便能清晰聽到杯盞碎裂之聲。

百曉生默默看著面前的碎片和水漬，拈須而笑——

“好內力?！?/br>
公子羽輕嗅茶香道:“好茶?！?/br>
百曉生道:“茶是好茶，可惜老夫不能嘗了?！?/br>
公子羽道:“為何？”

百曉生道:“茶杯已碎，茶都灑了，老夫自然不能喝?！?/br>
公子羽道:“天下的茶有的是，先生何必非要嘗這一杯?！?/br>
百曉生道:“天下的茶是天下的，唯有這一杯是老夫的，老夫本想請你嘗一嘗，可惜啊可惜?！?/br>
公子羽道:“我不好茶，沒什么可惜的?！?/br>
百曉生道:“你本也不好青龍會?！?/br>
公子羽點頭了，“不錯?！?/br>
百曉生道:“但你還是要了?！?/br>
公子羽道:“我擁有很多東西，所以多一個也無妨?！?/br>
百曉生斂衣起身，“那么少一個也無妨?！?/br>
公子羽輕笑搖頭，“錯，只能多，不能少?！?/br>
百曉生道:“貪得無厭絕非好事?！?/br>
明月心掌心一番，在公子羽無聲的眼神里未動腳步，臉上陰冷更甚。

百曉生仰頭而笑，片刻方道:“老夫當日能把青龍會給你，如今也能拿回來?！?/br>
“雖然托你家夫人的福，如今的青龍會比起老夫當年給你的青龍會——”

“已是殘敗虧缺之物，不忍視之?！?/br>
公子羽贊同一笑，掌中黑風已起。

山頭上的孩童脆聲開口，對一邊的灰衣老者道:“慕容英不會回來了?！?/br>
“蕭四無會心急如焚，總要來求藥師伯伯的?！?/br>
孫藥師拄著長杖緩緩坐下，“先生運籌帷幄，無妨?！?/br>
孩子道:“公子羽也已練成三式大悲賦?！?/br>
孫藥師道:“他本強于蕭四無，然就因前功過甚，反不如蕭四無練得純粹，他自負如自緊，料老先生枯木殘朽，此招輕敵?！?/br>
孩子目光一轉，“明月心今日動作慢了?！?/br>
孫藥師道:“旁有琴魔大人亂心，出招之余必要運功作抵，乃是極大的負擔?！?/br>
孩子便盈盈一笑，“人還沒到齊，最精彩的地方也還早?！?/br>
一道暗紅恍若來自天際之處，孤鸞穿云，劍光落進琴聲范圍內便波動起伏，眼中凝重沉月，應和孫藥師之語:“他來了?！?/br>
孩子臉上陰狠一過，“我在等另一個?！?/br>
“另一個一定要殺了明月心的人?！?/br>
琴聲傳得越來越遠，落在傅紅雪耳中時止住了他腳步，回頭沉聲道:“你回去?！?/br>
唐青容秀眉一蹙，又聞得他令:“回唐門去?！?/br>
言畢身起，翻轉入月。

尤離被扶起來的時候已經睜不開眼睛，攥著人掌心狠力道:“對不起?！?/br>
蕭四無查探到脈相只是跳得急促，除此之外無任何異狀，疑痛交疊，衣角沾著的血跡在燭火中黯淡下去。

尤離閉著眼睛道:“你應我一件事情?！?/br>
蕭四無只覺掌中一痛，尤離道:“幫我養兒子罷?！?/br>
蕭四無怒起，“你先閉嘴?！?/br>
尤離未聽，“公子羽早存殺心，毒早已種，我再也看不到洛陽的牡丹了?！?/br>
蕭四無抵住他后肩人就睜了眼睛，急急阻道:“別——”

“你留點力氣，萬一還有人來……”

然真氣依舊逼進，源源不斷沖刷他心脈，呼吸暢通數倍，咳嗽起來腥甜翻涌不止，一口鮮紅落上他淺色衣口，聲啞不堪道:“停下——”

蕭四無道:“閉嘴?！?/br>
“運功壓毒?！?/br>
尤離僵硬地要搖頭，身后人的聲音呢喃溫柔——

“聽話?！?/br>
眼前本是朦朧模糊一片，聽得這溫聲細語的兩個字更催他生淚，重又閉目調轉真氣。

泣聲哽咽一語——

“好?！?/br>
月隕

聲斷無音。

傅紅雪俯身而下后對掌公子羽，內力相交，震得明月心退身數步，抬頭便一掌過去，正迎上葉知秋孤鸞劍光——

滅門之仇，迸發就在今日。

公子羽的聲音清晰正好:“葉盟主?！?/br>
傅紅雪刀鋒正起，聞聲側目，掌中勁道更甚，逼得公子羽話語停滯，便聽明月心輕呼一聲，公子羽即刻生怒，另掌隔空一擊，將孤鸞鋒光震散，枝林頓時沙沙作響，攔住百曉生腳步。

公子羽從容不迫，“葉盟主最好回去看看自己兒子?！?/br>
葉知秋目光頓至，“你做了什么——”

公子羽凝視收掌的傅紅雪，“他本該死?！?/br>
明月心臉上是復雜的笑意，理著袖擺看也不看眼前人，“叛我者，自然是要死的?！?/br>
葉知秋提劍收身，瞥見傅紅雪的眼光，沉重在眸意味昭然——

寧信其有。

決然轉身，百曉生的笑聲便響在他身后，“唯女子無小人難養也?！?/br>
“你我的賬便該說清楚了?！?/br>
話音未落，雙環撕裂夜風而來，鋒芒瞬過，從百曉生側身時的雙肩輕擦，旋空而歸，在來人掌中緊握，女聲清靈道:“那你我的賬何時算？”

百曉生目不斜視道:“無憶?！?/br>
曲無憶未再看向他，目光如劍直射明月心，“情兒的賬也該與你算?！?/br>
明月心一笑，“說得好像她死了似的?！?/br>
曲無憶道:“殺心已動，未遂而已，且你也害死她救命恩人?！?/br>
明月心道:“良景虛么？”

“呵呵，愚昧小兒?！?/br>
山頭上的孩子已不見了蹤影，唯有孫藥師長坐不起，看一出熱鬧的戲。

林間小道坎坷幽深，冶兒抱著傀儡殘骸踉蹌而來，懷里的人偶被砍掉了左臂，骨節斷裂，牽絲裹成一團，隨著她踏出的每一步而發出吱呀之聲。

“主人……”

“冶兒去找夫人，馬上就能救您了?！?/br>
暗林中有人一語驚中她:“你的夫人不會救他的?！?/br>
冶兒恍惚而視，看了許久才看清來人是誰:“是你……”

藍錚兩手空空并未握刀，“是我?！?/br>
冶兒呆滯的眼中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