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離道：“先生吩咐的事情……別耽擱，走罷?！?/br>
蕭四無道：“看來你真的還沒瘋，還能知道你我該干什么?！?/br>
尤離道：“我不在乎，可是四公子不能不在乎?！?/br>
蕭四無扶他一把，“先吃點東西?！?/br>
尤離剛要搖頭，看到他眉間倦色，氣息如嘆，“好?！?/br>
“可是傅紅雪……”

蕭四無無所謂道：“讓他等著?！?/br>
尤離道：“怎好讓他等，不如也招待他一頓飯好了?！?/br>
傅紅雪盯著桌上的松鼠魚和糖醋排骨發愣，尤離只在喝粥，每咽一口都很艱難，余痛依然，并沒有任何胃口。

傅紅雪道：“薔薇劍我已經帶來?！?/br>
蕭四無道：“噓，食不言，這里有病人，吃完了再說。你不嘗一點？”

傅紅雪冷冷道：“不了?！?/br>
然后就真的沒有再說話。

尤離吃了半碗就開始喝鎮痛的湯藥，蜜餞已經擺在他眼前，看上去酸甜可口，勾起的又全是苦澀。

傅紅雪一直看著他的動作，心里想的是身處神刀堂的葉知秋。

還有燕南飛。

燕南飛的手里多了一顆被傅紅雪從雪地里撿回來的殤言，再三保證這東西無毒，也不會上癮。

傅紅雪依然記得尤離著了魔一樣索要殤言的樣子，不是上癮，又是什么？

葉知秋陰沉著臉，把那顆殤言交給心腹帶回去給百里研陽研究，然后一切照舊。

尤離隱約覺得這一路上燕南飛有古怪，卻認定他不會貿然動手暴露自己，傅紅雪也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唯有葉知秋可能有動作。

來杭州之前他已密言而去，必要給燕南飛所謂的尸首一個歸處，徹底了斷百曉生的念頭。不管他是懷疑燕南飛的死也好，還是執著燕南飛的尸骨也好，總要給他一個交代。

他突然發現自己真是成長了很多，他清楚地認為自己真的神志不清，已經瘋了。

瘋了的人又豈會知道自己瘋了？

然他真的這樣覺得。

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繼續思考，還能觀察傅紅雪的表情，還能猜測燕南飛在做什么……

那么或許他剛剛經歷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再沉沉睡一覺，就可以恢復過來？

“傅大俠，借薔薇劍一觀?！?/br>
傅紅雪伸手遞過，牽引蕭四無的視線。

尤離出鞘而視，很快道：“的確是薔薇劍?！?/br>
傅紅雪道：“這里面并沒有什么東西?！?/br>
蕭四無拿過去細瞧片刻，隨意道：“流言無稽，自古就是真理?！?/br>
尤離會意，“既然燕大哥葬在徐海，我來一趟也不容易，可否去祭拜一趟——”

傅紅雪道：“你一人？”

他回答尤離的問題，眼睛卻看向蕭四無。

蕭四無淡淡一笑，“我沒有興趣去祭拜燕南飛。但是——”

傅紅雪道：“我不是人販子?！?/br>
尤離感受到蕭四無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你放心，我會回來的?！?/br>
他的目光頗為復雜。

薔薇劍只是托辭，百曉生交代的事情，是查清燕南飛葬在何處，來都來了，當然一定要辦到。他有不得不遵從的事情，蕭四無也有，在這一點上，四龍首和良堂主沒有區別。

蕭四無道：“你有力氣去嗎？”

尤離道：“人的極限是很厲害的?！?/br>
蕭四無爽快道：“好，快去快回?！?/br>
門外日光燦爛耀眼，能看到遠處的雪山風貌，無視掉近處的枯黃之色，仿佛跟秦川一模一樣。

春風，還是秋風？

春天的徐海綠意也極少，落葉依舊，昏黃遍地。

傅紅雪走在他身邊，平靜道：“沒有人在跟蹤?！?/br>
尤離道：“他若不放心，就不會讓我出來?，F在我已出來，就說明他認定我會回去?！?/br>
傅紅雪道：“那么你會不會回去？”

尤離道：“會?！?/br>
傅紅雪道：“因為你沒有地方去？”

尤離道：“這是事實，但不是理由?！?/br>
傅紅雪道：“他以為你一定會回去的，那這次他就一定會失望?！?/br>
尤離立刻沉了臉色，“傅大俠何意？”

傅紅雪道：“為了你的性命著想，你不該再待在青龍會?！?/br>
尤離停了腳步，雪山就近在咫尺，冰冷荒涼。

“我需要你做的，只是承認燕南飛沒有尸體了。至于我去哪里回哪里，就不用你管了。你該知道，你越多管閑事，對燕南飛就越不利?！?/br>
傅紅雪道：“我只負責帶人出來，剩下的該輪到你父親?！?/br>
尤離看到半山腰上站著葉知秋，冷笑即起，“他來做什么？”

傅紅雪道：“帶他的兒子回家?！?/br>
尤離怔怔，“兒子？回家？這兩個詞我從來無法理解?！?/br>
傅紅雪道：“那是因為你不想去理解?！?/br>
葉知秋已到了他面前，不怒自威的盟主氣勢立刻銳減，不知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燕南飛跟在后面道：“快些走。蕭四無若發覺，我們會幫你拖延?！?/br>
尤離譏笑，“我為什么要走？”

葉知秋道：“尤離，最近意外不斷，我實在不能放心?！?/br>
尤離退了一步，“沒有任何意外，我很好?！?/br>
葉知秋道：“萬里殺不會罷休的，長此以往——”

尤離道：“既然已經無法罷休，我更不必走?！?/br>
傅紅雪和燕南飛看著他的抵觸之色，靜靜地退遠數步，留了空間給葉知秋。警惕在目，時刻提防著有人尾隨而來。

尤離道：“葉盟主，你以為把我誆回去，你就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了？二十年里你一天也沒有養過我，憑什么來享受這種成果？”

葉知秋道：“我說會彌補你，但你不愿意相信，勸不走你就只能強行帶走?！?/br>
尤離笑容略虛弱，“你干的出這種事?！?/br>
葉知秋道：“因你還打不過我?！?/br>
尤離道：“廢話少說，要綁人你就動手，否則我可要逃了?！?/br>
他一手搭在自己手腕，“葉盟主，我現在真氣混亂，內力雜沉，氣血兩虛，經不起折騰。郁結在心難解，差一步就可以瘋了。你想逼我，就動手好了?！?/br>
葉知秋聽罷真的不敢妄動，“出了何事？江熙來——”

尤離笑起來，“此人傷我至深，以后我再也不想聽見這個名字?！?/br>
葉知秋立刻道：“以后再也不提！尤離，蕭四無此人翻臉無情，絕非善類，我聽聞——”

尤離冷聲打斷他，“你聽聞？從誰那里聽聞？藍錚師兄？那是師兄誤會了，我沒有做什么齷齪的事情?！?/br>
葉知秋微松一口氣，既然尤離親口否認，那么他就可以相信，“事不宜遲，你隨我走?！?/br>
尤離道：“免了，我不想走?！?/br>
葉知秋道：“不要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