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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手,尤離拿起一杯茶握在手中,微燙的溫度安撫住指尖的抖動,心臟狂跳。錯覺?一定是錯覺——眼前的公子羽,方才那一瞬接觸讓尤離感應到了牽心蠱的痕跡。幾日前才被他封在罐中交給傅紅雪的東西,每一樣材料,都是他親手調制。育出的兩只艷色蠱蟲,生死相牽,奇妙而危險。怎么可能出現在公子羽身上?!明月心的聲音打亂尤離的驚思,“流毒是玄妙,不過良樓主也是毒中高手,在徐海時我不就領教了?跟這心法自然是絕配,不然我也不會給他了?!?/br>抬首間尤離淡然微笑,“是,多謝二龍首厚愛?!?/br>公子羽起身道:“好了,時辰已晚,你們早點休息?!?/br>尤離起身時覺得心慌到目眩,及時一手在桌上一撐,低頭恭敬道:“公子慢走?!?/br>他離去的腳步很緩,身形很快被掩在屏帳之后,只看得到模糊輪廓。明月心突然伸過手腕放在尤離眼前,聲音并不大,卻清晰可聞——“我上月服過墮胎藥,近日身子不大好,你幫我看看?!?/br>尤離再如何鎮定此時也掩不住面上的驚色——“二龍首?!你?”明月心的回答快速而輕柔,“兩個多月前我和傅紅雪深夜偶遇?!?/br>尤離猛地回頭,雖看不見公子羽的身影,卻不知他是否已離去,滿眼驚疑地回看明月心,后者臉上卻極其平靜。她不怕被公子羽聽見?然而這女人眼神如鋒,牢牢盯著他,不肯放過。尤離遲疑地把上脈,心亂如麻間并未細察——“二龍首氣血有虧,無甚大礙,服些補血的藥就好?!?/br>明月心略一點頭,“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管好你的嘴。上樓左拐第二間,是你的屋子,早讓人收拾好了,去休息罷,以后才有力氣管好你那太白的俊俏少俠啊——”尤離深深看她一眼,未曾多問,低頭一應,迅速離去。他不該多問,也不能多問,更沒有心思多問,二樓房外有侍女恭候多時,被他揮手喝退,沒有閑工夫觀察屋中擺設,一頭栽在床上,心神狂亂。明月心推窗而視,公子羽的背影尚在樓下,走得匆忙而急亂,跟來時氣定神閑截然不同,數步后像是胸口的起伏已壓制不住,微微踉蹌一步,原地靜默地站了片刻,隨后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暗夜里。多日的猜測和設想在一夜的數句言語中就得到了證實。明月心眼睛里俱是鄙夷厭惡之色,仿佛隱隱有憤懣的寒光閃現而出,手指輕輕搭在窗沿上,蔻丹明紅嬌艷,如火似血,好不動人。尤離抱著被子縮在黑暗里,細細理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傅紅雪對燕南飛,必然有說不清的情義,燕南飛亦然。身中牽心的除了傅紅雪就是燕南飛,那么他眼前的那個公子羽,便是——這個真相讓他不敢相信,卻是唯一的解釋。好,那么明月心今晚一系列的怪異語言和行為又是何意?她提起燕南飛,提起傅紅雪,還說出自己和傅紅雪深夜偶遇這種荒唐的話,甚至說什么墮胎……若燕南飛就是公子羽,明月心又為何故意提起什么江熙來和燕南飛共醉一夜來挑起自己的怒火?她所說的和傅紅雪深夜偶遇到底是不是真的——脈像上看,她的確身體有虧,卻不一定就是墮胎而致。即便她說的都是真的,也沒有必要讓自己知道。尤離拼命深呼吸,忽的背后發冷——燕南飛和傅紅雪……如果明月心知道這件事,如果她知道了,這個女人會怎么樣?徐海的功虧一簣在這個自負的女人心里會否是一根刺?那個公子羽,是燕南飛,他恐怕還未離開,明月心就說出那種話,她的目的不就是要他聽見——尤離急速下床推開了窗戶,樓下昏暗沉悶,已經沒有人,安靜得有些詭異。愛慕的情義除了當事二人,那些藏不了的蛛絲馬跡足夠讓旁人窺得一二。明月心又是那樣細膩多思的聰慧女子,她恐怕已用這三言兩語的試探到了她要的答案。尤離渾身發冷,沉重的呼吸在此時異常清晰。窗外的風呼嘯而過,尤離緩緩合上窗戶,壓住心中動蕩——他幾乎想立刻去尋江熙來,或者唐竭或者葉知秋都可以。有一堆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與他們協商。然而不能輕舉妄動。地形不熟,守衛部署亦不知,今夜不能冒險。只能按照明月心心中的尤離,做出在她看來順理成章的事情,順著她的試探,給她,她想要的反應。尤離在黑暗中移步到桌前,用了七成力狠狠一掀,哐啷的雜響仿佛驚天動地,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有人驚慌相問——“良樓主!出了何事?”尤離此時的郁悶和焦躁卻是真的由心而發。“沒事!滾——!”明月心尚在樓下品茶,聞得這陣sao動便輕蔑一笑,搖頭嘆息:“年輕人……不不不,癡男怨女都是如此……”如尤離一般,渾身冰冷的白衣男人坐在漆黑房中。面具后的臉上表情呆滯,掌中一收,將一小小瓷盞碎在掌心,握得緊密直到顫抖,指縫間淌下數條鮮血,順著手腕,染上他白色的袖口。胡言江熙來已暗中將大悲賦交給了王郅君,拼殺險惡,若真被青龍會得知大悲賦在自己手里,也可以以自己為餌,引敵現身。不過倘若真的被青龍會擒住,還是得將大悲賦先放到妥善之處。那位老夫人蒼老的聲音里也頗有贊賞之意。末了,江熙來告辭欲離時,王郅君淡淡道:“你們,多加小心?!?/br>江熙來心知她仍舊是掛念唐竭的,心里微微一暖。幾日前他與燕南飛在樹下相遇,暢談幾句后燕南飛便提了一壇酒回來,幾杯下肚竟就頭暈眼花,連自己怎么到的房里都不曉得。唐青容再三叮囑,大悲賦之事不可告人,他也記在了心里,并未對燕南飛言說。然而燕南飛還是知道了。那瓶“殤言”的確是奇藥,燕南飛看著暈倒在床的江熙來,卻只跟手下密探說大悲賦被唐青容交給了江熙來,但不在他身上,殤言因酒性藥效不足,時間緊迫,沒有問出藏在哪里。密探撤走,燕南飛便也撤走。他并沒有跟江熙來同處一室一整晚。他前腳出了樓,轉過路口正要穿過一小段樹林,傅紅雪就落在了他眼前。那種動蕩的心跳突然就擾亂了燕南飛原本的鎮定,仿佛是做賊心虛,仿佛被抓了個正著,沒敢看傅紅雪的眼睛,腳下已不自覺地后退。聲音雖然還算正常,卻輕小許多,驚中雜喜,喜中含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