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從來都沒有用。

甄維斯沉默地想，他靠在墻邊，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眼神復雜而晦澀。

求饒也沒有用。

如果眼淚有用，他當初就不會看著奧莉薇亞死亡，如果求饒有用，他就不會被洗腦，然后自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決定，順從地為九頭蛇基地執行任務。

他也不會和那個人做搭檔。

“我知道你在這里?！?/br>
甄維斯突然輕聲開口。

房間里沒有任何回應。

青年沒有回過神，他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但是他知道對方聽到了。

“你在那臺電視機里，賈維斯?！?/br>
被指出了存在的賈維斯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低低的，就像是怕驚嚇到了什么：

“我以為你想房間里繼續保持安靜?！?/br>
電燈閃了閃，在即將完全打開，照亮房間的時候，卻突然熄滅了。

“……可以不開燈嗎？”

“當然可以?！辟Z維斯的聲音很溫柔，他總是如此的溫和，讓人完全不覺得他像是一個非生命體的人工智能。

房間里再次恢復了安靜，但是這一次那些壓在心底的重量似乎減輕了一些，甄維斯知道，盡管這個房間里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和雨聲，但還有賈維斯陪著自己。

“我想起來以前的事情了，你應該也知道吧，賈維斯?！?/br>
“嗯?！?/br>
“現在想想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挺傻的?！闭缇S斯低低笑出聲，只是笑聲很輕，很快，一下子就消失了。

賈維斯很認真地道，“我不覺得你那個時候傻，甄維斯?！?/br>
“小時候的我會把你認成爸爸，大概是我做過的最聰明的事情了，”甄維斯終于轉過身，昏暗的房間內看不清他的表情。因為只是通過網絡侵入到這臺電視機，賈維斯也無法開啟掃描看清楚，他只能聽到甄維斯的聲音里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大概是那個時候的我就憑直覺發現了，你比任何人都溫柔?！?/br>
賈維斯覺得自己的數據庫產生了點奇怪的變化，他其實能夠從網絡中搜尋到很多回應的詞，但最后他哪一句都沒有用。

“……這個時候我應該說謝謝，對嗎？”一向低沉磁性的嗓音這個時候聽起來有點干巴巴的，就好像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之前那句話一樣。

人工智能先生強大運算器能夠在一秒鐘內處理上千萬條指令，但此時他卻思考了好幾秒，才終于憋出了一句話：

“你那個時候也很可愛，甄維斯?！?/br>
賈維斯是真的這么覺得的，他那個時候偶爾會飄過一些念頭，比如如果他也能像托尼那樣捏甄維斯的臉，或者牽住他的手的話，會是什么感覺。

事實上，黑暗里的甄維斯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賈維斯之前聽出來的笑意其實只是青年的掩飾，就算是剛剛說的話，也只是下意識地反應而已，其實根本沒怎么經過大腦。

但此時因為賈維斯的這一句話，他唇角終于彎了彎。

雖然唇角的弧度轉瞬即逝，但他的確笑了。

窗戶終于被關上，甄維斯回到了床上，卻發現自己依舊無法入睡，那些紛亂而沉重的念頭讓他沒有什么睡意。

“我可以再聽一次嗎？”

“什么？”

“像那個時候一樣，可以再唱一次晚安的歌嗎？”

甄維斯靜靜地等待著。

當那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響起的時候，甄維斯閉上了眼睛。

每一句歌詞似乎都攜帶著唱歌者的溫柔，將他包圍了起來，為他揮散開那些沉重的想法。

他的內心驟然一松。

有什么終于從眼角涌出，無聲無息地滑落，在枕頭上漾出點點深色的痕跡。

……

“他還沒醒嗎？”

“也許，”X教授嘆了一聲，“畢竟他剛剛才想起所有的一切?！?/br>
“好吧?！蓖心釘偸?，他身體后仰靠在沙發上，無奈道，“看來我們只能坐在這里等了?！?/br>
他的話音剛落，X教授卻又開口了，“他過來了?！?/br>
拄著黑傘，站在門外并沒有進去的麥考夫在聽到查爾斯這句話后，側過頭看向了走廊，那雙淡灰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到視線里出現了青年的身影。

甄維斯卻在看見麥考夫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甄維斯?！?/br>
麥考夫喊住了他。

正在思考要不要轉身離開的甄維斯：……

看來是逃不過了，他這么想著，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我很高興你想起了一切，”麥考夫抬起手，為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領，微微一笑，“盡管有痛苦，但它是真實的?！?/br>
在聽到麥考夫的這句話后，甄維斯抬眸看向他，對視幾秒后，驟然彎唇，“是的?！?/br>
痛苦是無法避免的，但它們至少不再虛假。

“現在，我們來談談一個問題?！?/br>
麥考夫收回手，表情恢復成了一貫的冷靜。

在托尼和查爾斯都從書房里出來后，他們看到了甄維斯投過來的求救的目光。

查爾斯露出苦笑，示意自己無能為力，托尼則聳肩，干脆地見死不救。

麥考夫并沒有在意甄維斯的小動作，他背脊挺直，雙手交握著傘柄，抬起下巴俯視著甄維斯，語氣淡淡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不可拒絕的意味。

“你之前想要離開，是打算一個人回那個組織嗎？”

甄維斯：……

請問我現在可以請求時間倒流嗎，我一定會在昨天晚上就逃走。

第34章

大概是記憶回來的原因,在昨天之前,甄維斯還能理直氣壯地在內心吐槽麥考夫的發際線，而現在——

現在的甄維斯依舊在吐槽這一點。

他記得很清楚,在他還住在福爾摩斯家的時候,他曾經在極偶然的情況下撞見過麥考夫關注有關護理頭發的書籍，因為那個時候的麥考夫發際線就已經有點高了。

“別整天想著我的頭發,甄維斯?！?/br>
麥考夫表情平靜,但語氣里卻透露出一股子淡淡的威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