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的背影，不發一言。

經過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樓梯平臺時，三人放下課桌休息，與下樓的林青颯碰頭。

白川浩與林青颯視線相觸，兩人同時一愣，林青颯先反應過來，笑道：“喲，白老師，怎么來當我班的苦力了？”

白川浩微微一笑：“路過，看見了就來幫忙?！?/br>
“老師，這些是最后了?！鄙驎炒跉?，指指身旁的三張課桌。

“好，辛苦你們了。你們先回去吧，剩下我和你們白老師來搬?！?/br>
“嗯！老師再見！”

一聽終于可以離開，沈暢和那名男生精神立馬恢復，歡蹦著一會兒功夫就竄沒影兒了。

白川浩感嘆：“真是活潑的孩子……”

“沈暢？挺有潛力的孩子，今天接力因他我們班得第一了?！?/br>
林青颯走下來，把一張課桌倒放到另一張課桌上說。白川浩目光追隨著他，面部始終保持微笑：“嗯，我知道，結束的時候我聽到學生都在說——‘五班五班真牛/逼，掉了棒子還第一’?！?/br>
林青颯聽了，“噗嗤”一聲，彎腰捧腹“哈哈哈”笑個不停。白川浩看著他，唇角笑意隨之越來越濃。他最喜歡看林青颯笑了。

“好了，先把這些桌子搬上去再聊吧?！?/br>
林青颯笑完，搬起面前放有另一張課桌的課桌，抬步上樓。白川浩搬起自己面前的課桌，跟上去：“小心點兒?？茨氵@樣搬，都教壞你的學生了，他們剛才就想這樣搬，差點兒砸到自己?！?/br>
“我從沒當他們的面這樣搬過?！绷智囡S頓了頓，調整呼吸，繼續道，“下次可以教教他們?！?/br>
“要不讓我來搬吧？”

“不用，你把那個，幫我搬到教室就行?！?/br>
明白多說無益，白川浩默默答應。到達三樓，兩人把課桌放地上，喘氣歇息。白川浩問：“昨晚你把我房間的空調打開了？”

“嗯?！?/br>
“謝謝你?！?/br>
“哈哈哈，你跟我客氣什么?！?/br>
林青颯閃身，搬起課桌繼續向前走，自然而然地避開了白川浩想要摟過來的手臂。

“……”

白川浩放下手，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搬起課桌追上去。

“放這兒吧?！?/br>
白川浩把課桌放到教室門口，林青颯負責把桌子一張張歸位。白川浩閑來無事，走進教室，首先看到滿滿一黑板的粉筆字。字體瀟灑工整，白川浩一看就知道書寫者是誰。

他走到第一排座位旁，細細黑板上的文字。這些是各科的國慶作業，白川浩慶幸自己只把它當文字欣賞，同情那群孩子過個國慶還要寫這么多東西。不光語數英，政治歷史地理生物物理一樣不少，甚至還有……

“怎么連美術音樂計算機都有作業？”

看到黑板最下面幾行字，白川浩倍感意外。身為副科老師，他認為沒被占課，能夠順利上課就不錯了，竟然還有作業？還是假期作業？

“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绷智囡S走上講臺，捏起一只粉筆，“你想布置什么作業？”

白川浩不可思議道：“天天占我課的人，還知道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林青颯作出拿粉筆砸他的假動作：“少廢話，快點兒想個作業?！?/br>
白川浩：“我沒接到布置作業的通知?！?/br>
林青颯：“我現在不就通知你了嗎？我就是你領導?！?/br>
白川浩：“……必須布置嗎？”

林青颯：“嗯?！?/br>
白川浩：“你的學生太可憐了?！?/br>
林青颯：“是嗎？我覺得各個領域都探索一下是好事?！?/br>
白川浩看著黑板，對林青颯的話不置可否。音樂作業，是讓學生練習上節課教的歌曲，下節課來唱；美術作業，是讓學生畫一畫有關國慶的畫，紙張大小與畫具不限；計算機作業，是讓學生編輯一個word文檔，后面列了字體等一些要求，全是一些對白川浩、林青颯這類經常用word工作的人來說，非常簡單的cao作。

白川浩思索體育作業。體育跟其他所有的學科都不一樣，它是要通過肢體動作完成，要考慮安全與“負荷”問題。白川浩不想讓他們寫點兒理論知識，也不愿讓他們刻意去反復練習某個動作，比如前翻滾，萬一在沒人照看的情況下受傷了怎么辦？最主要的是，白川浩不希望他們是為了應付作業才去運動，在他看來，體育運動應該是帶給人愉悅的心情，而不是痛苦的負擔。就跟這幾天的運動會一樣，白川浩最喜歡聽到學生們歡快的聲音，最欣慰看到他們就算不甘心卻不會氣餒的神情，這些都是最能讓他減輕疲乏的靈丹妙藥。

想清楚后，白川浩說：“讓他們國慶節多出去走走吧?！?/br>
“好?！?/br>
林青颯回身，彎腰在黑板最下方“體育作業”后寫字。白川浩看到他臀/部撅向自己，牛仔褲將他大腿和臀上的rou繃得緊緊的，rou感突出。白川浩看得眼饞，咽口唾液，走上前，剛抬手想要摸一摸，眼睛卻不經意間瞥見林青颯在自己說的作業最后，私自添加了一句“寫篇作文回來（主題必須是戶外活動）”，手立刻在半空停下：“作文？這不又變成你的作業了？”

“如果你認為所有用漢語記錄的作業都是語文作業的話，那就是?！绷智囡S直起身，把粉筆扔回粉筆盒內，“作文只是讓他們做個記錄證明，寫多少寫得怎樣都無所謂?！?/br>
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白川浩呼口氣，轉身，看著披了一層夕陽紅的的桌椅板凳，自己也曾在這樣的教室里聽課、寫題。他懷念道：“如果還是學生就好了?！?/br>
學生的話至少運動會就只是放松，不會有那么多不敢出半分差錯的工作。

“放松嗎？那群小孩勝負心很強?！?/br>
“沒辦法，運動會是競技，不可能沒有一點兒勝負心?！?/br>
話到這兒，林青颯炫耀起他50米短跑中的表現。白川浩滿足他，夸道：“不錯啊，還能跑個第一?！?/br>
“當然，要給他們起帶頭作用?！?/br>
林青颯得意地笑道。白川浩看著他，也不由笑起來。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午后，寧靜空曠的林蔭大道，只有兩人在練習扔實心球。

哪個白癡會大中午不睡覺來陪你練這個啊。

結果，朋友一聲電話，輕而易舉地把林青颯叫走。

正跟朋友開心通電話的林青颯，一定未發覺站在對面盯著自己的白川浩，眼里滿滿的失望與難過。

白川浩眼睜睜看著林青颯興高采烈地跑走，留下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大道正中央，最后掂起實心球，默默轉身回家。

那是白川浩第一次覺得手中的實心球如此沉重，壓得人沒有力氣。

檢查了一遍五班教室的門窗，林青颯提起皮包，與白川浩肩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