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玫幽幽地說：“這誰拍的？這人站得夠高啊?！?/br>
    萬祺：“……”

    這張照片是明顯的俯視角度，從上往下拍攝出來。

    給人的感覺是，仿佛背后有一個人趴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像個蜘蛛一樣，雙目圓睜，凝視著她們。

    ——一想到那畫面，萬祺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

    她很不高興地抱著手臂，對導演興師問罪道：“你們在搞什么鬼??？拍電影還是當偷窺狂？為什么會有這種照片？”

    導演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出照片中的蹊蹺。他嘿嘿一笑：“都是道具啦，道具?！?/br>
    萬祺：“道具？！”

    導演：“是這樣的。我們這部電影呢，講的是一個過氣的女明星，因為實在找不到工作，就開始找了個兼職，當兇宅試睡員?！?/br>
    拿玫：“？什么破劇情，她還不如去賣保險?！?/br>
    萬祺：“……然后呢?！?/br>
    “然后她就經常在這間屋子里，看著自己過去的照片，回憶曾經的輝煌?！?/br>
    拿玫沉吟道：“聽起來對演技的要求有點高?！?/br>
    萬祺：“……再然后呢？”

    導演：“然后她就被兇宅里的女鬼嚇死了?！?/br>
    萬祺：“？？？”

    拿玫意味深長地說：“原來你這是個意識流電影?！?/br>
    沒想到導演卻兩眼放光，像看知己一樣看著她：“沒錯！正是這樣！我的偶像是西奧·安哲羅普洛斯呢和阿彼察邦·韋拉斯哈古！”

    萬祺：“？”

    拿玫：“？”

    萬祺：“媽的！最煩裝逼的人?！?/br>
    拿玫則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志向遠大，加油?！?/br>
    導演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突然間，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陰樂，炸裂般地響了起來。

    那聲音充滿了空鳴與回響。抽象、虛幻又飄忽不定，是挽歌般的吟唱。

    萬祺：“？？？”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鬧鐘響了?！睂а菡f。

    他若無其事地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對她們說：“該去開會了?！?/br>
    萬祺崩潰了：“你為什么要用哀樂來當鬧鐘鈴聲？！”

    導演嘿嘿一笑：“墳頭蹦迪嘛?！?/br>
    拿玫向他投去肅然起敬的眼神。

    *

    她們在這個迷宮般的大房子里，跟著導演彎彎繞繞。

    “嘎吱——”

    導演不厭其煩地去推門和拉門。

    老式推拉門，每一次都發出了巨大的、刺耳的響聲。

    他們經過了廚房。

    萬祺看了眼冰箱：“我去拿瓶水?！?/br>
    拿玫：“幫我拿瓶可樂?！?/br>
    剩下的人站在外面等萬祺。

    等待的空隙，拿玫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間屋子。

    雖然是在高層公寓內，這卻是一個非常大的復式住宅。裝修風格是很典型的日式簡潔風格，地板上鋪了榻榻米，門也大多數是和式推拉門。

    “你是怎么找到這么大的房子的？”她好奇地問。

    導演嘿嘿一笑：“好在這里是死過人的，兇宅不值錢，給我們打了三折哦?！?/br>
    他又委屈巴巴地說，“影視寒冬啊老師，能開工就不錯了。幸好咱們這是小成本恐怖片，不怕回不了本。投資人爸爸對我們還是很有信心的?！?/br>
    拿玫：“誰死了？”

    導演撓了撓頭：“中介不肯詳細說。就是上一任房主殺了他老婆?！?/br>
    “那很老套啊?！蹦妹德唤浶牡卣f。

    然而導演卻一聽就來勁了。

    他繪聲繪色地說：“不，老師你不懂，這不是一般的謀殺，是肢解。聽說他把妻子的頭放在了冰箱里，手臂扔進了衣柜里，腿埋在浴缸……”

    “還有人說，他們至今沒有找到妻子的全部身體?！?/br>
    “尸體的一部分，依然被藏在這個屋子里?！?/br>
    同一時間。

    萬祺打開了冰箱門。

    里面放著一個人頭。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導演用力地拉開門，沖了進去。

    萬祺坐在地上，一臉驚駭地指著冰箱：“人、人頭……”

    她說話都在哆嗦。

    拿玫：？說什么來什么？

    她看向冰箱。

    冰箱里的確放著一個人頭。

    那竟然還是個很美的頭。

    她濃眉大眼，紅唇微彎，眼中閃出妖異的、貪婪的光。

    脖子上一個光潔又平整的切面。

    拿玫由衷地贊美道：“哇，長得還挺好看的?！?/br>
    導演卻十分尷尬地走上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彼f，“是道具啦！”

    他毫不在意地將人頭拿了出來。

    ……原來那是一張報紙。

    報紙包著兩罐可樂，恰好露出了一張立體的人臉，正對著冰箱門。

    拿玫：“……不是很懂為什么要用報紙包可樂?！?/br>
    她打開了一罐，又將另一罐遞給萬祺。

    萬祺依然癱坐在地上。

    “我現在只想去廁所?！彼瘋卣f。

    *

    等萬祺從廁所里出來，他們繼續往二樓走。

    二樓的樓梯邊是另一扇落地窗。

    但窗外的風景并沒有那么美好，而是一片破敗的貧民窟景象。

    低矮的棚屋，挨挨擠擠地站在一起，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場。這畫面甚至讓人有點抑郁。

    Valis安靜地跟在拿玫身后。

    拿玫小聲回頭去問他：“所以你這一次又是什么鬼？”

    Valis輕輕一笑，修長的食指抵在薄唇上：“噓。我不能說?！?/br>
    拿玫：謝謝，有被帥到。

    “那你可以說什么？”她鍥而不舍地追問道，并且用眼神暗示道，“快點，我們都這么熟了，開個后門嘛?！?/br>
    Valis：“‘走后門’是什么意思？”

    拿玫：“……”

    望著對方求知若渴的眼神，她簡直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教壞小朋友的怪阿姨。

    “就、就是……”她吞吞吐吐地說，“給我一點通關小秘訣嘛。你懂的?！?/br>
    Valis：“唔?！?/br>
    他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接著說：“竅門就是，這次不要再捅死我了?！?/br>
    拿玫：“？？？”

    她愣了三秒。

    接著她才意識到，Valis在跟她……開玩笑。

    Valis對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戲謔，也有一絲不確定與笨拙。

    這讓拿玫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直覺。

    他——

    好像身上多了一點人情味。

    *

    他們最后來到二樓一間很大的會客室里。

    這里被臨時改造成會議室，但其實只是幾張沙發拼在一起。

    沙發背后的大件家具上還罩著白布，像是一個巨大的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