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道：“你們是新人，還不明白，在這個游戲里，運氣總是很重要。有些人一上來就會進入劇情安排的必死局，安德魯是這樣，你朋友……也是這樣。在這種情況下，玩家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br>
    她的語氣里有種不言而喻的悲涼?？雌饋硪彩莻€有故事的人。

    萬祺心里發出一聲呵呵。

    那你是不知道了，你后面的警車上就坐著一條活錦鯉。

    但她接著又想到了什么。

    萬祺的視線從窗邊轉移了回來。她望著后視鏡里海倫灰冷無神的雙眼。

    “比起這個，我更想問另一個問題?！彼f，“在這個游戲里通關失敗，真的就死了嗎？”

    對方平靜地回答：“是的。在游戲結束后的一天之內，失敗者會因為各種突發意外而死。想必你也發現了，離開游戲后，我們會忘記這里所發生的一切。你只會覺得……”

    “……ALIEN真的好有趣，好想去玩?！比f祺喃喃道。

    “這種東西，我們將它稱為「召喚」?！睂Ψ秸f，“只要回到現實，你就一定會被「召喚」?！?/br>
    萬祺：“憑什么??？這不是個游戲嗎？一個游戲而已，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能力？又能cao控所有人的大腦，又能在現實里殺人？”

    后視鏡里的雙眼平靜地望著她，猶如一潭死水。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因為大家都忘了。迄今為止，從來沒有人，可以清醒地回到現實里?！彼f，“也有人試圖過給現實里的自己留下某種訊息，但他們都失敗了?！?/br>
    “從來沒有人?！彼俅螐娬{。

    萬祺：“這太荒謬了……這明明、明明只是一個游戲而已?！?/br>
    “荒謬？確實是。但我們生活的世界本來就已經足夠荒謬了，不是嗎？”

    對方苦笑著，目光中卻閃過一絲迷離：“游戲世界反而是正常的。這里至少有藍天和白云，有樹和田園，有……正常生活應該有的樣子?！?/br>
    萬祺冷笑道：“正常生活里可沒有變態殺人狂?！?/br>
    海倫搖了搖頭：“再多經歷幾個世界，你就會知道我的話是什么意思了?！?/br>
    她發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方向盤。

    *

    Valis倒沒有握緊方向盤。

    他開車的姿勢非常標準，車速又快又穩。毫無瑕疵的側臉，沒什么表情，反而多了一絲不羈。

    拿玫不禁默默吞口水。

    帥哥飆車的快感，她get到了。

    他們很快就超過了海倫的白色豐田。

    小鎮的公路寬闊而冷清，很久都碰不到一輛車。天色漸暗，一排排參天大樹，漸漸變成暗綠的疊影。

    突然拿玫看到前方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寬大的黑袍遮擋了身形，對方如同一抹幽靈，靜靜地站在路邊。

    她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那分明是……

    兇手。

    黑袍之上，皺巴巴的人/皮面具，對著她緩緩彎起了唇角。

    拿玫睜大了眼睛：“你看到他了嗎？”

    “看到什么？”

    對方似乎毫無察覺。

    拿玫高高地抬起手，指著那一襲黑袍，對Valis說：

    “他！撞他！撞死他??！”

    Valis目光游移，像是終于注意到那里站了一個人。

    他嘴邊掛起一絲淡淡的笑：“好的?！?/br>
    接著他一頓cao作，行云流水地掛檔踩油門，車頭微微傾斜，朝著兇手加速沖了過去。

    拿玫興奮地喊道：“對！就是這樣！”

    黑衣人靜靜地站在原地，絲毫沒有恐懼，依然桀桀地怪笑著。

    突然——

    他聽到了發動機馬達加速時的轟鳴。

    那輛車朝著自己俯沖過來。

    兇手定定地站在原地。

    ……然后猛地一伸手，將面具扔到地上，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目。

    很眼熟的臉。

    是白天跟拿玫亂開玩笑的愚蠢男同學之一。

    “喂！別過來！是我?。。?！”

    他整個人都被裹在黑袍里，像個披著床單的小男孩，驚慌失措地站在路邊，手舞足蹈。

    拿玫：“……”真的是絕了。

    現在的垃圾高中生連惡作劇都要搞這么真？還故意埋伏在路邊？！

    Valis微微偏頭，輕聲問：“還撞嗎？”

    拿玫：我好想撞但我是個守法公民嚶嚶嚶。

    “不撞了吧?！彼龖脩玫卣f。

    Valis：“你不開心嗎？”

    拿玫繼續懨懨地說：“是啊?！?/br>
    “那我們可以嚇一嚇他?！彼f。

    他繼續加速，車直接朝著那年輕人沖了過來——

    刺眼的車燈照亮了對方年輕而驚惶的臉。

    他臉色發白，抖得不行，像個上了發條的木頭人，看起來快要被嚇尿了。

    警車繼續往前俯沖。

    轟隆的馬達聲發出了致命的轟鳴。

    但就在車頭與他不過毫厘之差時——

    它準確地停了下來。

    計算完美。

    距離完美。

    控制力也完美。

    男孩站在原地，渾身打哆嗦，冷汗順著脊背一直往下流。

    他終于感到雙腿無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拿玫：謝謝，有爽到。

    她十分快樂地搖下車窗，朝著對方伸出頭去：“跪下喊爸爸?！?/br>
    男孩雙手撐著地面，滿臉驚恐地看著她：“爸爸?！?/br>
    “乖兒子?！蹦妹禎M足地伸出手去，在虛空中晃了晃，假裝拍到了他汗津津的頭。

    Valis也好奇地看了過來：“所以，這是我的孫子嗎？”

    拿玫：“…………倒也不必這么入戲?！?/br>
    愚蠢男同學的插曲之后，他們這一路就開得很順風順水了。

    警車很快停在了海倫家門口。

    和小鎮上的其他房子一樣，這也是幢溫馨的鄉間別墅。美式田園風格，外墻漆成了奶白色。

    但它被掩映在樹木之間，看起來頗為隱蔽。并且與鄰居相隔甚遠，呼救估計都不會有人聽見。

    真的是太適合作為連環謀殺案的發生地了。拿玫心想。

    海倫不久后也來了。

    她將車停進了車庫，之后回到正門前，掏出鑰匙。

    萬祺在后面對拿玫碎碎念：“剛剛有個穿黑衣服的人跪在路邊，把我們嚇了一跳……”

    海倫也回過頭說：“是啊，簡直了，我差點撞……”

    她邊說邊將鑰匙插進了鎖孔里。

    “咔噠”一聲。

    門開了。

    開門的一瞬間，有什么東西從她的頭頂掉了下來。

    毛茸茸的、柔軟得出奇的物體蹭到了海倫的臉，又留下了一道讓人很不舒服的、潮濕的痕跡。

    她伸出手指碰了碰臉頰。

    手指上一片紅。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