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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選擇忘卻和拋棄,就有人選擇承擔和踐行。父親這個身份,江澤濤從一始終地擔當和履行。江成宴從坐上出租車開始,精神一直處于一種游離和渙散的狀態,他感覺胸口有一種壓抑鈍挫的痛,仿佛有生銹的軍刺一點點攪著自己的血rou,再抽開。他很難定義每一種新情感的發生,對他而言,平靜是生活的正面,變化則是反面。他一直生活在順遂安寧的生活中,從未接觸過生活的反面。而喜悅,難過,憤怒,痛苦,這些常人看來司空見慣的情緒對他而言都是嶄新乃至新奇的。無論是他還是江澤濤,都甚少有情緒流溢于外的表達,因此他不知道現在這種情緒就是難過,多日奔波煩悶施加給他的正是壓抑。這是將情緒引導出內心的一個開端,將來也會有人和事讓他釋放更多情緒,例如喜悅,驚訝等等。那些或積極或負面的情緒實則都是人生難得可貴的記憶與財富,即使是他的父親也沒有懂得得道理,他會逐漸發現正是這樣。江澤濤對江成宴的教育只有一個原則。親力親為。除卻學校的基本知識,只要江成宴想了解,江澤濤就會能力范圍內的最好資源,江澤濤從來不去晚會酒宴,他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星星和雕刻。江澤濤花錢最多的地方就是天文望遠鏡。除此以外,江家的書房另外還有一個獨立的房間,里面全是江澤濤沒事兒雕刻的木雕,甚至家具。江澤濤真是一個很乏味的人,江成宴輕微地笑了笑。“江先生是嗎?”“江成宴先生?”“這里簽個字,確認尸體?!?/br>……“江先生,江先生?!?/br>數夜不寐的疲憊讓他現在頭疼,此刻喋喋不休的聲音更是吵得他整個人都要四分五裂。門外似乎有人在低聲說話,房間里逐漸安靜下來,江成宴回過頭一瞥,門外修長的手形一閃,有人輕柔地關上了門。江成宴站在床緣邊,他微微捏緊手,想伸出手卻又縮回來。十□□歲的年紀,正是男孩向男人過渡的階段。江成宴的性格還看不出有太大的變化,外貌卻有了rou眼可見的改變。原本勻稱的身材變得瘦削多了,冷清的鉑金色瞳仁下有淡青色的陰影。因為研究的卷宗太多,他還配了一幅金絲邊框眼鏡。父親離世的現實似乎已經擺到了自己的面前,從接到電話到來到醫院,從心痛到平靜,不過就是十幾分鐘的事情,他覺得古怪。不是因為自己的冷血無情,而是因為這具尸體的奇怪。體形,面容都沒有明顯的區別,到底是哪里的不同。難道是血緣相同的本能?血型和DNA都會影響身體各項指標,進而影響身體各項激素,也因此有了脾性氣質的說法。而醫生讓自己確認的這具尸體,就像審訊室的那份筆錄一樣,看似完美的證據,卻給人直覺的不安。他蹲下身想要細細觀察尸體的具體特征,頻繁的熬夜讓他的頭鈍鈍地疼,再站起身時有些不穩,他下意識地抓住床沿。被蓋住白布的尸體垂落了一只手在外面,江成宴隨意一看,卻發現這只手與父親的手不太像。那是極其細微的不同,只有朝夕相處,對彼此生活習慣了然于心的人才會清楚。這只手上沒有戒指,那是常年佩戴戒指留下的印痕。江澤濤的無名指上一直佩戴著一枚戒指,經年累月,從未摘下。如今,這具被冠以江澤濤名號的身體,不僅沒有了戒指,還沒有了印痕。除卻這一點,一切都很完美。精心找了這樣一個和父親相似的尸體,背后又有什么樣的用意呢?現在或者不可知,但是有一點很明確,精心設局的人必然要來查收成果,那個人花費這樣的心力布置父親的死亡,必然不會只憑一張單薄的通知書便安心,他或者會選擇親自驗收。江成宴環顧四周,將視線定格在了天花板上。監控室中走出一個人,那人比江澤濤要高一些,隨意地披著黑色大衣,足蹬一雙高幫軍靴。來人隨意地看了江成宴一眼,就像看什么讓他難受的東西,眉頭微蹙,抬腿便要離開。這種人見過一面便難以忘記,只是因為那種深深的惡意。孩子對于外人的善意或者惡意總是比旁人敏感許多,江成宴也不例外。“陳言上校,好久不見?!彼Y貌開口。除卻基礎知識的傳授,江澤濤對江成宴的教導還體現在日常的待人處事上。各類禮儀,以及特別的人物,江澤濤總會在來人告辭后,耐心告訴兒子,這其中的用意,現在總算窺見一二。眼前這人也在特別的人物之中。特種部隊現駐南蘇丹維和部隊隊長,陳言,去年立二等功晉升上校。上門拜訪江澤濤的人很少,年年拜訪的更加少。陳言是唯一一個。奇怪的是,這一主一客,明明年年相見,又不過一杯水的客氣,剩余便是疏離。好在陳言每一次來呆得時間都很短,大多時候只是喝完一杯茶便告辭。江成宴和陳言從來沒有說過話,他也沒聽過江澤濤對陳言說過話。陳言似乎在忍耐什么,隔了很久,他才低啞地開口:“簽了死亡確認書,回去吧?!?/br>第3章危機長海的陰冷潮濕,仿佛是深海里絞住人脖頸的水草。絲絲縷縷的陰柔與濕氣總能激發出人的戾氣。有人留守此地,對于溺水之人,便是陽光,浮木的意義。江澤濤是陳言的浮木,江成宴則是陳言深惡痛絕的殺器。每一次看見這個孩子,陳言都會極力壓抑克制不住的惡意。這一次,江澤濤不在。陳言極力抑制自己的狂躁,正要轉身離開,卻感到袖子一緊。江成宴沒有因為陳言的忍耐而退,他心中已有成形的猜想,只是無人證實。他看似在禮貌地挽留,實則咄咄逼人:“我為什么要簽字,難道您也覺得我父親自殺了?”江成宴長得像江澤濤,說話也像江澤濤,陳言看著那張臉,只會對生養他的女人生出無窮無盡的殺意。江成宴毫不退讓,陳言的眸色越來越深,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