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疼著。

“你那邊怎么樣，公司會受到影響嗎？有什么解決辦法嗎？”他把龍天羽的手拿下來，掌心向下，握著手腕，不讓雨水落在傷口上。

龍天羽反手握住他的手，不顧手上的疼痛，握緊了，怕自己一松手，這個人就從自己眼前消失了，“影響肯定是有的，事情發生地突然，目前暫時也預測不到，至少也要等到明后天了。線上的相關新聞已經叫人去跟蹤處理，能封鎖多少算多少?！?/br>
“你自己那邊，怎么辦？到時肯定會有媒體抓著這個不放吧，想好怎么解釋了嗎？”

“你希望我怎么解釋，易清？”龍天羽看著他，“你希望我承認，還是否認？”

是一口承認，我龍天羽就是喜歡你，還是，還是矢口否認，只說那是朋友間喝酒的玩笑？

龍天羽看著易清，想從他嘴里知道答案：“易清，我要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說？”

易清感受著龍天羽手心里粘稠溫熱的血貼在自己的手背上，濕熱的是自己的那片心。他閉了閉眼，把睫毛上的雨水用力地眨落了下去，再對上龍天羽盯視的目光，眼睛里恢復成一片清明：“就說喝酒喝多了，鬧過頭了?！?/br>
“是要我否認嗎？”龍天羽聽了他的話，嘴角勾起一點笑，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無比地凄涼。

“易清，是要我否認嗎？”他把握著易清的手更用力了，身子貼地更緊了，眼睛對視著，又問了一遍。

“是?！?/br>
“可是我不想?！饼執煊鹚﹂_易清的手，為著他說的那聲“是”，心如刀扎。

“那不是玩笑，誰都知道。誰都知道我他媽喜歡你，我龍天羽喜歡你易清?！彼驹诖笥昀?，沖著對面的人吼著，“我龍天羽就是喜歡你，我不怕，我不怕被人知道?！?/br>
“就算被人叫成同性戀？”易清看著他。

“是，就算被人叫成同性戀?！彼ё∷?，緊緊的，“易清，別走，好不好？”

一想到余生還有這么長，如果沒了你，是多可怕。

“答應我，和我在一起?！彼е?，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br>
“但我怕?！彼斐鍪?，反抱了一下龍天羽，然后落在他的肩膀上，把人推開了。

我怕，我怕你因為我被人叫做“同性戀”，我怕你因為我壞了龍家臉面，我怕你因為我毀了龍家家業……

“都是成年人了，別總想著自己，也該想想別人?！币浊遛D過臉，朝客廳那里望過去，“你也該為你媽他們想想，把事情鬧大了，你們龍家的聲譽……”

龍天羽站在那里，身上早就被雨水澆地濕透，心里汪成了一片海。

他聽著易清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笑了。是啊，龍天羽，你都多大了，不能只想著自己，你也該替別人想想了。所以，他才要大學輟學接管企業，才要眼睜睜地放自己最愛的人走，才要和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女人訂婚……

因為他要替母親想，替龍家想，替公司想，替易清想……

但是，又有誰替他想過？！

他笑著，看著易清：“易清，那你替我想過嗎？你想過那天晚上看到你和陸鳴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是怎么想的嗎？你想過我從昏迷中醒來找不到你時是怎樣的心情嗎？你想過我在醫院里是怎么過來的嗎？你想過我花了多長的時間去恨你、去忘記你的嗎？……這些，在你當初決定放棄我的時候，你有替我想過嗎？”

那話，一字一句，全都帶著血帶著淚帶著痛，現在，他把這些易清給他的，分毫不少地還回去。易清，當你決定離開我的時候，你有替我想過嗎？

“我有?！彼男慕g痛著，一想起龍天羽說的那些，脖子那里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一樣的難以呼吸，“我以為，那是為你好?！?/br>
我以為，沒我你會過得更輕松更好。

“可我過得并不好，從來就沒好過！易清，你有問過我，我想要那些好嗎？”龍天羽紅著眼睛看著易清，淚水從他眼眶里流出來，和雨水一起在他臉上匯成了連綿的河，“那次車禍我差點死了，可你知道比起死更難受的是什么嗎，是找不到你，是生如不死……你知道我媽當初是怎么在你家門口求你家人告訴你的去向的嗎？”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指著身后的鐵門，沖易清吼：“就在那，我媽在那站了整整一上午，一上午，差點就給你家下跪了。這就是你說的為我好嗎？”

一想起母親，龍天羽就覺得鉆心地痛，他用手捂著胸口那處，繼續對上易清：“爸，媽，哥，我在這邊很好，這里的課程……”他對著易清，把當年母親為了讓他死心而騙他的那封易清的信，一字不漏地念給易清聽。

念完了，他看著易清：“你知道這封信在我心里念了多少遍嗎？”

是一千遍一萬遍，是每一次忍不住想你的時候，是每一次覺得好累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是你不在我身邊的每一天每一年。易清，你不知道，這些你都不知道。

易清站在那里，站成了寒冬里的一尊雕像，剛冷的外殼包裹下，是被龍天羽刺痛的體無完膚的殘破的身軀，內嵌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他說不出話，一張嘴，感覺整個身體都要裂開來，碎成一片一片。

他倆就這么對站在大雨里，互相朝對方望過去，身前仿佛隔著千重山萬重水，誰都翻不過山頂趟不到對岸。

“易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你沒走，我們就不是現在這結果了？！”龍天羽把臉上的水全都抹掉了，深深地再看了易清一眼，然后轉身，走出了院子里，走到馬路邊，上了車，開車走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院子里漸漸聽不到車子發動的聲音，只有雨水打在自己頭上、臉上、衣服上，易清一個人站在那里，眼睛還盯著龍天羽剛才站著的地方看著，好像他還站在那里，還在流著淚朝自己喊朝自己吼。龍天羽的聲音在他的腦袋中回蕩著，心里的碎片簌簌地往下掉，撞擊在石頭上，擊打出細小清脆的回音，落了一地。

他愛他，他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都給他，從沒想過那些最好的，會在龍天羽那里成了最壞的。聽著龍天羽對自己吼他過得不好，他心都要痛死了。

“易清，進屋去吧，再淋就要感冒了?！鼻鍕尣恢裁磿r候站在自己旁邊，在他頭頂撐起了一把傘。

過了好一會兒，直覺得沒有雨點打在自己身上了，易清才慢慢地回過神來，然后看清了自己的面前，那里除了滂沱的雨，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