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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可以做點別的。裴深給他的錢……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用了,沒什么好解釋的,無論他愿不愿意,那就是強買強賣,現如今能脫身,確實已經是萬幸了。在與社會長久的脫節之后,明川自己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迷茫的想了很久,決定先買個小門臉兒,前面做點小生意,后面可以住人的那種,反正他孤身一人,這輩子估計也是孤身一人了,沒什么不方便的,也沒有更多需要考慮的。剩下的錢不管多少,都不能隨便動用了。也不知道他的戶口在哪里,被裴深看中前后的記憶都模糊不清,只記得狹小的窗戶,閉塞的空間,恍惚里聞到的血腥味……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只是做什么生意呢?他想了很久。想這些的時候,他才有一點實感,有一種,未來都在他手里,他至少可以把握,哪怕如今他早已經是剎車失靈,零件久未潤滑的舊車,一腳踩下去可能就會撞斷護欄沖到懸崖底下,總歸也是他自己做主了。他更情愿歪歪扭扭的開出去,逃出去,頭也不回,讓夜風吹起他的頭發,向著未知的黑暗一直前進。裴深對他帶來的影響除了那些曠日持久烙在靈魂深處的,似乎都在慢慢淡去,取而代之,在他心上投下陰翳的,是顧碧城。他到底想要什么?在想什么?明川一無所知,每次置身于對方的氣息之內,熟悉的壓力就又一次緩慢的侵襲他的內部,擠壓得他根本無法呼吸。顧碧城并沒有對他怎么樣,甚至身體接觸也根本不多,可是他太燙了,明川畏懼他,如同猴子畏懼火。于是他漸漸的開始做噩夢。也許是被鎖在體內的壓力逐漸釋放,開始具象化,也許是顧碧城喚醒了某種他強迫自己忘卻的記憶,總之,明川半夜里冷汗涔涔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既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在自己耳邊大喊大叫扯著嗓子仿佛被掐住了喉嚨的人到底是誰。他感覺床和地面都在發抖,直到額頭和臉頰傳來熾熱的觸感,耳邊有人呼喚他,隔著厚厚的一層積水,聲音艱難的傳遞到他的耳朵里,已經有些失真。他沒有反應,不知道那是在叫自己。直到突然被投入烈火之中,焚燒的從外而內都發痛,明川下意識的哽咽一聲,才意識到,不是床在抖,是他在發抖。而那個大喊大叫的人,也是他。他隱約意識到抱著他的人是誰,嗅到一點樹木香,之后又手腳蜷縮起來,怪異的掛在床沿上,感覺自己如同觸須被燒得蜷曲焦黑的藤蔓,拖沓而累贅。唉,明川真可憐嗷。-顧碧城一直在安慰他,他慢慢的才聽得到,睜大了眼睛在他的臂彎里望著月光流淌的窗臺,慢慢的平息了顫抖,牙關緊咬,克制著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急促的呼吸著。他被按在顧碧城胸口,被他整個人包裹,就像是躲在高厚的城池之內,分明無風無雪,卻讓他覺得外面鬼蜮橫行,只有這一點點地方是安全的,除此之外,無可藏身。明川昏昏沉沉,只知道顧碧城的手指撫摸過他的額頭側臉,又揉了揉他繃緊的脖頸,有些疼,卻讓他慢慢的放松,癱軟下去了。他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睡過去了,更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是何年何月。他靠在厚厚的綿軟枕頭上,一只手臂從他頸后繞到他胸口,護著他不脫離某個溫熱的胸膛,明川慢慢睜開眼睛,覺得下頷有些癢,伸手一撥,發現那是顧碧城的頭發,一縷順著他的胸口掉下來,依偎在他臉頰旁。抬頭一看,顧碧城坐在床頭,把他摟在懷里,長長的睫毛落下來,安安靜靜的在眼下落下一片濃密的陰影,長的簡直就像是蕨類植物羽毛狀排開的葉子。他神色很安寧,絲毫不覺得這個姿勢難受一樣,明川不敢動,一向煎熬的內心受了幾分感染,終于認真的看了他一會。說起來,這樣仔仔細細的看過去,他覺得自己和顧碧城相像的十分有限。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實在差距太大。顧碧城比他大了那么幾歲,或許年少的時候,也和他有著相同的特質吧,否則,裴深又不瞎。但……顧碧城身上有一種東西,不急不緩,自得其樂,安閑從容,是他內心的力量。明川自認堅韌,但到底與這個不同。寧靜與盡全力去燃燒,本來就不同。他時常擔心自己無力為繼,燃燒著燃燒著就燒光了,剩下灰燼漆黑一團,最后委頓于地,風一吹就散了,從此之后一點痕跡也不會留在人世間。顧碧城不同,他自身內部運轉自如流暢,始終能夠繼續下去,天長日久,如同流水潺潺。分明同樣都是人,但是其中差距,竟然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他悄悄起身下了床,準備去洗漱,想了想,把被子蓋在了顧碧城身上。大概也是累了,顧碧城一動不動,什么動靜也沒有感受到。等他洗漱出來的時候,顧碧城倒是已經醒來了,之后又是一起吃飯。明川照例吃藥一樣,面無表情的往胃里塞。他真的一點也不餓,毫無感覺。顧碧城注意到了,心里一嘆。現在明川還在吃西藥,吊針也一直在調整。關于食欲這一點,醫生也跟他提過,西藥傷胃,但是不吃救不了急癥,吃了恐怕胃口會更壞,如果要保養,還是要中藥。顧家確實認識那么幾個中醫,找大夫倒不是問題。等到明川出院了,也就可以慢慢調理了。這些事情都不是問題,他能安排能解決,他發愁的是不知道明川愿不愿意去看心理醫生?,F在很顯然明川始終很抗拒別人的接近,身體上的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心理上的了。更不要說就是按照常理推斷,他現在也很難接受這種建議。只能放在不遠處的計劃里面,總得先讓他放松下來吧。飯后明川在屋里散步。他現在雖然還是體虛氣短,倒比剛開始強一點,至少在病房里走幾步不覺得累得慌了。顧碧城還沒走,他臨要出門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干脆就站住了說話。明川現在能確定了,顧碧城說話的時候,有一種奇異的溫柔,就好像是害怕打碎什么脆弱的東西,這個脆弱的東西就是他。和醫生護士在外面說話的時候,雖然顧碧城照樣會放低了聲音,相當溫柔,卻沒有這么……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說,只是很詫異顧碧城這種意外的柔和,雖然確實只有這個可能,但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顧碧城……最后也就是一聲嘆息。-我再次嚴肅的說一遍,這個學步車,明川攻一下。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