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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安靜的居室傳來了孩童的哭泣聲音。推開門,亞爾林更加驚詫地看到,安塞爾抱著一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他溫柔地拍打著小孩細瘦的肩膀,輕輕哼著圣歌哄他入睡。安塞爾也只是個少年,抱了一會兒便覺得吃力。亞爾林見淚痕滿臉的小孩已然入睡,甚至輕輕地打起了呼嚕,便幫著安塞爾把孩子放到床鋪上。誰知,安塞爾一松手,那孩子便像察覺到了什么。他在睡夢中伸出手,緊緊地拽住神官的衣領,仿佛抓住了一只救命稻草。安塞爾只好也在床上躺下,小孩順勢滾進他的懷里,像只黏人的小狗。亞爾林簡直為這小子的大膽僭越震驚了,安塞爾卻溫柔地撫摸的他的黑色短發,解釋了孩子的來歷。原來這孩子的身世凄苦,他被遺棄在城外的荒原中等死,是獵人們把他撿了回來。城里開餐館的老托比收留了他,還給他起了名字叫阿萊。自從進城以后,阿萊徹夜徹夜地夢游不醒,實在是把老人家累得心力交瘁,于是送到教會請求幫助。教會的神官中只有安塞爾懂得治療夢游癥的魔法,少年自然肩負起了照顧阿萊的重任。施法過程是很迅速的,但是阿萊睡著后十分容易驚醒,只有待在安塞爾身邊才能安然入睡。安塞爾感到義不容辭,便長久地照顧起了這個孩子。亞爾林聽了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堂堂神官居然在一個夢游的小孩子身上浪費神力,實在是大材小用。但是安塞爾反駁,人間已經和平了千年,他空有一身神力無處發揮,倒不如照顧照顧小朋友。因為連續多日缺乏睡眠,安塞爾的眼下已經有了淡淡的青紫。不過,亞爾林注意到,好友看小孩子的眼神無比柔和寵愛,就好像他是他的弟弟或者親人一樣。亞爾林忽然意識到,不光是阿萊需要安塞爾的關照,安塞爾也無比渴望阿萊的陪伴。安普頓終于有第二個愿意親近安塞爾的人了,而且這一位全心全意地依賴他。亞爾林從前覺得自己的好友像是天上的人,隨時隨地就會消失。但是那幼小的生命宛如細嫩的枝蔓,溫柔而有力地搭在了安塞爾肩頭,讓他心甘情愿地留在人間。這樣也不賴,亞爾林心想。后來,他老老實實地跟著圣騎士殿的前輩去了王都。這一去,就是滄海桑田。王都已經被吸血鬼女王牢牢控制,亞爾林一行人逃出皇宮后,便馬不停蹄地朝安普頓疾速前進。多日的車馬勞頓令亞爾林心力交瘁,前途未卜的旅途更是讓他無比焦慮。原本,他以為只要找到了蒂安娜,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但是現實情況遠遠比他想象的復雜。瘋狂的女王、黑暗的王都、力不從心的教會……一切都預示著長達千年的和平歲月即將被打破,巨大的黑暗陰謀將吞沒每一個渺小的靈魂。是的,渺小。亞爾林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天地茫茫,億萬時光,在高于人類的龐大力量面前,凡人是多么渺小。他們宛若困在蛛網中的脆弱蝴蝶,在名為命運的大網中迷茫掙扎。他們不知過往,不知前途,不知現在。他們甚至不能理解人類本身,理解周身的因果循環。天空、海洋、高山、原野……它們在何時出現,又將在何時消失?凡人、獸類、樹木、花草……他們從哪里來,又要往哪里去?人類帶著無數疑問來到人間,又帶著無數遺憾悄然離去。漫長的時光將磨平生命留下的所有痕跡,如果生命的重點就是虛無的滅亡,那么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蒼穹中的神明默默地注視著苦苦掙扎的凡人,從不給出任何回應。灰暗的思緒仿佛陷入了無法逃離的死循環,亞爾林的戰意愈加低落,常常埋頭趕路半天,一句話都不說。蒂安娜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但在急迫的局勢之下,她也沒有更多精力去關照亞爾林的心情。她為眾人的馬匹施加了腳步輕盈的增速魔法,饒是如此,等到一行人趕回安普頓時,也已經是小半月后了。安普頓,這座曾經的光明之城,一點點失去鮮活的生命力,變成了一朵迅速枯萎的玫瑰。當蒂安娜和亞爾林一行人進城時,這座城市因為吸血鬼的陰影而陷入了無邊的恐怖。沒有人知道仲夏日當晚有多少吸血鬼潛入了安普頓。這些黑暗的靈魂躲在暗處伺機而動,每天都有市民受到殘忍的攻擊,或死或傷,甚至是瘋癲無狀。更多的人是突然之間徹底失蹤,永遠地消失在人們的生活中。他們是否還活著?他們還是不是人類?沒有人能給出答案。所有人都在懷疑彼此的身份,所有人都在恐懼彼此的交往,只有閉門不出、把自己困在牢籠之中,方能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亞爾林一行人謹慎地通過城門關卡,緩緩步入城市之中。道路兩旁的商店全部大門緊閉,街道中上沒有一個路人,死氣沉沉的氛圍令人感到無比窒息。外地人聽說了吸血鬼的傳言,早就不敢接近這座死城,市民們失去了生活的熱情,終日生活在恐懼之中。亞爾林的心越來越冷,經過市中心廣場時他匆匆一瞥,夏季節日的歡樂氣息早已消失殆盡,曾經熙熙攘攘的宏偉廣場空曠無人,灼熱刺目的陽光令人不能抬頭直視。廣場中央的地面上,凌亂地堆積著十幾堆黑灰色的粉末,似乎是什么生物的骨灰。那景象突兀而刺眼,亞爾林粗粗數了一下,大約有十三堆骨灰。是什么人被燒死了?當然沒有人回答,但亞爾林感到了不好的預感。他加快腳步經過廣場,帶領眾人來到教會。當初安塞爾安排了幾位神官留下守城,現在只有一個人還活著。這位名叫伊麗莎白的女神官精神恍惚,身上的白袍污穢不堪,長發油膩地糾結在頭頂。沒人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或許是巡查時遭到了吸血鬼的襲擊,或許是目睹了同伴們被敵人撕碎的恐怖情狀,這位活潑開朗的女青年徹底瘋了。但是她依然固執地留在教會中,守護著早已崩塌的誓言。伊麗莎白目光渙散,口中呢喃不停,蒂安娜湊上去細細傾聽,只能依稀辨認出支離破碎的攻擊魔法咒語。瘋癲的神官無法回答蒂安娜的任何問題,空空如也的教會也不能為他們提供任何補給幫助。亞爾林只好帶著大家來到了市長的家。巴奈特老爺傾其所有地招待了大家,聽說蒂安娜有意出兵夏宮,他還派人在城市中奔走相告,最后派出家族親兵,勉強湊齊了一支隊伍。出發前,蒂安娜的神色無比沉重。她親自換上了戰甲和長槍,將長發緊緊挽在腦后。亞爾林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王都來的神官們也全部出動,這支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