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已經這么說了，小裁縫仍然抓緊了他的衣角，絲毫沒有松手的打算。

偏過頭看了看袖扣那處自己親手縫的補丁，小裁縫繼續追問道：“那為什么，他的衣服會在你身上？”

87.

耍了半輩子的橫，那人從來沒遇到過小裁縫這樣的，看起來軟綿綿的弱不禁風的，實際卻固執的很。

他都沒有膽子的情況想，小裁縫竟然敢沖到槍林彈雨去只為了找回一包勞什子的雜談書。

而此時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又是決然，絲毫不肯退讓。

他突然有些懷疑自家老大說的話了，這他們媽該是大舅子的樣子嗎？

他這會兒要是說句，老大跪了、死翹翹了，他敢打賭，眼前這小裁縫絕對會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沖回那已經被炮火轟的七零八落的大宅里，搞些什么殉情的把戲。

88.

見小裁縫不得到答案絕不放手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最后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只是老大千叮呤萬囑咐的那些，都隱藏了去。

“昨晚上我們就接到消息，隔壁市有鬼子活動。老大連夜帶人過去想要把那些個打頭陣探敵情的鬼子給一把端了，卻沒想到遭了鬼子的當……”

說完這句，他不由的停了下來。

頓了頓，見小裁縫雖然緊張的面部肌rou都繃緊了，表情甚至都有些猙獰，卻仍然保持最后理智定定看著他的時候，他才繼續道。

“還好老大聰明，沒遭那些鬼子的道兒，帶著我們逃了出來。只是一等我們跑出來之后才知道，鬼子已經調了一個團的空軍，準備對咱們這兒進行轟炸了。老大擔心你的，這才派我回來保護你?！?/br>
89.

小裁縫直視著那人的眼睛，眨也不眨，似乎還在考慮話的真實性。

直到那人最后微微皺起眉頭了，他才錯開了眼。只是手上沒有放松，他仍舊糾結：“那衣服……？”

“衣，衣服？”那人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自家老大的。

“那個啥子，你說衣服啊……老子逃出來的時候身上衣服被刮爛了。老子雖然大老爺們一個露點rou沒問題，但是你看這大冷冬天的，從隔壁市跑回來不凍個風寒也凍得流鼻涕水了。老大就大手一揮，把自己的衣服丟了過來。這不，剛好啊，你認識這衣服，自然也知道老子不是壞人了嘛……”

90.

說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小裁縫一眼。

見小裁縫這下不再懷疑，終于相信他的解釋，放松下來心有余悸的發呆之后他也緩過了一口氣。

媽的，嚇死本寶寶了，扯謊、日白這種事情做了半輩子了，他卻沒有一次跟這回一樣做的心虛。

他之前還不懂為什么老大一開始就把衣服寶貝的藏起來，還一定要讓受傷最輕的他回來救人。

可現在他算是明白了，既然衣服沒事兒，那說明人也肯定沒事兒。

既然他沒事兒，那老大也一定沒事兒。

老大這是在告訴小裁縫，自己還好好的。

91.

可是……

想到昨晚上犧牲的兄弟以及還等著救援的老大，他的眼睛卻有些濕潤了。

第7章Chapter7

92.

轟炸持續了一天，等外面炮火聲漸漸消落下去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凌晨。

小裁縫躲在防空洞的最里層沒敢出去，但隨風飄進鼻腔里的火藥及焦臭味兒卻時刻提醒著他，這方寸天地的外面真經歷著怎樣一群殘忍的屠殺。

就如那年他被迫離開家鄉時一樣，一聲炮響打破了小鎮的平靜。

而后遍地是焦黑的尸體，無人問津的嬰孩以及那不絕于耳的哭喊。

93.

他在那場動亂中與家人走散了，而后便一直沒有再得到消息。

至于現在……

昨夜的炮火又會造成多少□□離子散、家破人亡？

捂著耳朵龜縮成小小的一坨，小裁縫冷瑟瑟發抖，不是因為寒夜冷風的侵襲，而心因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94.

小軍閥的大衣被脫了下來披在他身上，這樣一個寒風凜冽不知明日是否還能見到晨曦的夜里，身上的衣料是他唯一的溫暖。

抱著那堆有些膈人的書，他終于不再逃避，大膽的承認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想那痞子軍閥了，很想很想。

95.

又在洞中躲了半天，當晨曦微茫劃破濃霧的時候，躲在各處的人們才想活了過來一樣，在朝霞中走了出去。

有人拍手慶賀，有人喜極而泣，而小裁縫卻只是靜靜的，抱著那包書跟在接他那人后面。

那人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輛半舊的摩托車，托輪兒的，旁邊可以坐個人。

二話不說只直接拽著小裁縫上了車，等發動了他才道：“老大說了，讓我帶你一直朝著西邊兒走?！?/br>
96.

小裁縫沒搭話，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好半天才道了句：“不去?！?/br>
“那你想去哪兒？”祖宗一樣供著這位爺結果人家一點不領情，那人有些惱了。

小裁縫開口，一整天的沒喝水的他喉嚨干澀的厲害：“帶我去找他?！?/br>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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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著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遲疑的小裁縫，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

這世上要也有這么一個人，想著他向著他，甚至愿意為了他去死，那他這輩子也算值了。

起碼如果真有一天翹辮子了，還會有人記得他。

所以本來該一口拒絕，將人弄暈了直接帶著他這次卻遲疑了。

98.

悶聲半響，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下來。

他知道這一去恐怕自己小命兒也保不住了，而且即使保住了，老大也一定會想弄死他。

可那又如何，人活一輩子怎么就沒點放肆的時候呢？

于是兩人一車，在所有人都慌忙的朝著所謂的抗戰根據地跑去的時候，他們卻逆向而行朝著那炮火最為猛烈的地方去了。

此一去可有歸期？

99.

小裁縫見到小軍閥的時候，已經是又過了一天。

才兩天，小軍閥那張他幫忙剃的光潔臉上就已經冒出了青色的胡渣，鬢角那處更是“爭先恐后”，足有半厘米長。

小裁縫已經習慣了對方白面無須的樣子，乍一看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