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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談話已從詭異的出爾反爾滑向了更詭異的討價還價: 何潘仁面不改色地提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要求,藥材、馱馬、舟船……沈法興原是連連點頭,聽到他要一百匹駿馬,臉上多少變了點顏色,待他說出還要那艘最大兵船,更是再三猶豫后才應諾下來。 何潘仁又在細枝末節上提了幾條,這才微微一笑:“多謝府君成全?!?/br> 沈法興松了口氣,心里不知為何反而踏實了一些,等到幾個人告辭離開時,更是禁不住地滿心松快,自覺總算解決了籌劃舉兵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 沈英凌云幾個自然也沒什么不滿意的,沈英早已下定決心,要帶本房的老幼婦孺離開江南,這快船駿馬和上好的藥材自是多多益善。 唯有柴青走著走著,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師傅,你根本就不想搭理這郡守是不是?之所以說要做這個頭領,是在嚇唬他!難怪他一會兒說師傅不能袖手旁觀,一會兒又說師傅不能插手……其實他就是想讓師傅賣命,卻又怕師傅搶了他的權柄!師傅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 幾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還是沈英定了定神,溫聲笑道:“二郎果然長進了!其實沈郡守這種人最是常見不過了,他們總愛拿著什么家族天下說事,指責旁人不顧大義,其實只要牽扯到他自己,他比誰都更顧不上。二郎不是早就看穿他是想哄著咱們給他賣命了么?” 柴青得意地點了點頭,正想再吹上幾句,卻見小魚對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里頓時一陣發虛,忙不迭地轉了話題:“對了,這些煙火你們是怎么弄的?好大的陣仗!就是有些浪費了,要嚇唬沈郡守這種人,師傅不是說過么,打一頓就好!” 小魚忙道:“什么叫浪費?明明是過癮!” 轉頭看著身后,她叉著腰長出了一口氣:“你不知道,當初娘子和薩寶要進宮殺那皇帝,我們為了接應他們,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呢,就要讓江都城盡快亂起來,越亂越好,這樣大家才能乘亂而逃,沒想到竟是一點都沒用上。這下好了,當初的這些準備,今日好歹派上了一點用場!” 凌云也回頭看了一眼。吳興城的上空,那些煙柱已經漸漸淡去,這座城池看起來是如此的平和溫馨,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都不會發生。 這也許就是他們這趟江南之行最好的結果了。 而在他們的前方,一艘巨大的戰船已蓄勢待發,要將他們送上一條新的路途。 第二十六章 良辰美酒 太湖的黃昏, 水波氤氳,霞光瀲滟,風景如詩如賦。 若在太平歲月, 此時的湖面上自是扁舟來往,游船相繼, 絲竹之聲隨處可聞。如今卻很難看到舟船的蹤影了, 自然更聽不到絲竹的清音, 夕陽斜照之處, 唯有煙波淼淼, 水聲蕩蕩。 不過這一日, 當橙紅色的夕陽一點點地沉入水面, 風中卻再次傳來了歌聲和笛聲,那歌聲粗獷而高亢,笛聲也格外清亮悠長,回蕩在水光天色之間, 給這幅溫柔的水鄉畫卷染上了一抹塞外的蒼茫色調。 歌聲傳出的地方是一座隱藏在蘆葦蕩里的狹長島嶼, 島上錯落點綴著木屋茅舍和船塢碼頭,還有高墻深壘的院落和隱藏在柳樹叢中的望臺。 天色還沒有黑,院子里的空地上就已燒起了幾堆篝火,院子里的百十來人圍著篝火席地而坐,有人倒酒,有人烤魚, 自然也有人唱歌吹笛。那一張張笑臉被火光和霞光照得分外溫暖明亮,讓人難以相信,不久之前,就是這些人將對岸的吳興城差點攪了個天翻地覆。 一曲唱罷,喝彩四起, 何潘仁更是高高舉起了面前的酒碗:“忙了這幾個月,如今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喝上一頓了,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眾人轟然大笑,齊聲應和:“不醉不歸!” 在歡聲笑語之中,坐在正中的沈英也笑著喝了一大口。她剛剛放下手中的酒碗,一邊的柴青忙不迭地又給滿上了。沈英見他臉頰微紅,雙目灼灼,比商隊的那些人還要興奮,轉頭便對另一邊的小魚吩咐道:“今日你多看著些二郎,莫讓他胡鬧?!?/br> 小魚自是一口應允,倒是凌云聽到這一句,立刻看了過來:“師傅待會兒有事?” 沈英笑道:“也沒什么,就是想去問問那些族人,誰想留在島上,誰愿跟咱們離開,也好早些安排妥當?!?/br> 凌云點了點頭。她也知道,這座島嶼是沈英為族人們準備的退路,一旦吳興生亂,他們可以退守此處,但如今帶頭起事的就是沈家人,他們這一房還有不少人加入其中,這條退路也就不見得能有多么保險了。沈英想索性帶著他們北上太行,在葦澤關邊的那座山寨里躲過這場注定要來的風波,但有人故土難離,終究是不能強求的。 想到那些沈家人,她到底還是有些擔心:“若是想留下來的人更多呢?” 沈英不以為意道:“那便多給他們留些東西?!闭f完她便反應了過來,“你是怕我會繼續留在這里?” 她好笑地搖了搖頭:“放心,經過這次的事,我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所謂血脈親情,對于好些人來說,不過是個幌子,隨時能拿起來做大旗,也隨時能丟下去當墊腳,我沒法讓他們改變主意,卻也不能因此賠上我自己,也只能走得遠些,圖個清靜了?!?/br> 凌云自然明白沈英的意思,但不知為何突然間又想起了江都城里那些楊家人的鮮血尸骸,躊躇片刻后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傅,等真的走遠了,你會不會擔心……有朝一日,自己或許會后悔?” 沈英笑容微凝,垂眸看著手里的酒碗,半晌才笑了笑:“有些事,的確很難說會如何,但不管怎樣,只要盡力而為過,便沒什么可后悔的。阿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若依我來看,你已盡力而為,不必擔心什么。再說了,明日如何誰也預料不到,但今日多喝一碗是一碗,多笑一聲是一聲,是不是?” 抬眼看著凌云,她舉起酒碗,含笑示意。凌云只覺得心里一熱,仰頭將自己碗里的清酒一飲而盡,壓在心底多日的那點陰云在**辣的酒意之中消散開來,頃刻間便再無蹤影。 篝火對面,不知是誰又唱了一支格外雄壯的歌曲,眾人的酒也喝得愈發歡快,有人突然拍著大腿嘆道:“今日酒好rou好,可惜安羅剎不在,她若在這里,那就更好了!” 小魚此時已喝了兩三碗酒,正在興頭上,聽到這一句,納悶道:“她喝酒很厲害么?還是烤rou格外香?” 那人怔了一下,搖頭笑道:“那倒不是,她的功夫不在酒rou上頭!” 柴青聽到“功夫”二字,頓時有些不服氣了,插嘴問道:“她的功夫很強么?強在哪里了?你倒說說看,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