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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一片巨大的墓地;只是被埋葬的死者多數都已無法辨別身份,更不可能擁有墓碑和棺槨,大家只能用竹席包裹住他們殘破的尸身,然后將他們埋進這片早已被鮮血浸透的土地。 這自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偌大的山谷里, 到底都是晃動的人影,卻聽不到什么人聲,沒有悲嘆, 也沒有怒罵,所有的人都只是默然重復著這些簡單的步驟,并親手將那些不久前還在和他們說笑嬉鬧的同袍, 變成一座又一座永遠都不會再開口的小小土丘…… 這景象凄涼又詭異, 多看幾眼,幾乎能讓人透不過氣來。然而凌云卻在望臺上默默地凝視了許久,何潘仁也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晚風從山谷外吹了進來, 將兩人的衣袂披風吹得烈烈飛揚,在濃黑的夜色里,刻出了兩道修長飄逸的剪影。 李家父子已撐不住地告辭離開了, 不過在走出山谷之前, 李仲文還是回頭看了好幾眼。 凌云的聲音仿佛依然回響在他的耳邊, 平靜, 堅定, 讓人無法質疑,仿佛她說的不過是件天經地義的小事,而不是要去找屈突通算賬,要讓這位大名鼎鼎的屈閻王將今日欠下的血債十倍償還! 他得承認,她這說法的確管用,至少能讓向家兄弟和降兵們的怒火恐懼有了發泄的渠道,也讓她不用再面對那兩難的選擇,但接下來呢?她真的打算去找屈突通算賬么?誰都知道,如今他們對陣屈突通,唯一的優勢就是地利,借助司竹園的天然迷陣跟對方耐心周旋,徐徐圖之,未必不能找到勝機,但若是以短博長,去跟屈突通正面交鋒,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他的確不想讓這位李三娘繼續穩坐釣魚臺,卻更不想讓她將這幾萬人馬、大好局面毀于一旦! 可惜在這節骨眼上,他什么都不能說的,不然只會平白招惹兩邊的怒火,他也只能期待這位李三娘能謹慎行事,而不是為了擺脫一時的困境去犯下更大的錯誤——若是那樣,他也只能…… 谷口的一陣勁風吹過他的面頰,那風里竟有了幾分凜人的寒氣。李仲文瞇了瞇眼,提馬奔出了山谷,再也沒有回頭。 望臺高處,何潘仁也淡淡地收回了視線,他自然看得出,這對父子分明在打著什么主意,若是換了往日,他絕不會放他們輕松離開,但眼下阿云要處置的事太多,他也不好節外生枝。 轉頭看著凌云的側影,他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我已讓人仔細清點營寨里的尸首,阿云,你也忙了一日,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也好養精蓄銳?!?/br> 凌云搖了搖頭,片刻之后才輕聲道:“我就是養精蓄銳得太久了?!本玫绞韬隽怂缭撟⒁獾降嫩E象,久到幾乎忘記了背水一戰的勇氣;因此,如今她必須好好看清眼前這一切,牢牢記住這一切,這樣,日后她就不會再心存僥幸,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這些話她并沒有說出來,何潘仁卻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想了想嘆道:“是我的錯,是我總想拉著你喝酒賞月,總是恨不得讓日子就這么慢慢過下去,你也難免會受我的影響。你們中原人有個說法是叫紅顏禍水吧?我知道錯了,阿云你放心,我日后會改,不會再讓你這么分心了?!?/br> 紅顏禍水?凌云慢慢轉頭看向了何潘仁,卻見他含笑不語,眼波流轉,儼然又有了幾分初見時那自負風流的輕薄模樣,見她看了過來,還向她挑了挑眉:“你看,我也錯過,而且是大錯特錯,差點錯過了你,但我不是改了么?可見人生在世,哪有不犯錯的道理?更別說這事原是誰都想不到的,你沒想到,能算是什么錯?” 說到這里,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認真:“阿云,我早說過,你就是太過苛責自己,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壓在自己肩頭。這樣不好。就像我,本來我雖然生氣,卻并不覺得愧疚,可看到你的模樣,我也忍不住會疑心,這是不是全是我的錯?” 凌云心知他是在寬慰自己,但聽他這么時莊時諧的娓娓道來,心頭的重荷不知不覺間也減去了幾分,索性點頭道:“你說得是,全是你的錯?!?/br> 何潘仁臉上頓時露出了深深的笑容,在火光搖曳中,這笑顏昳麗得令人心驚,凌云縱然早已看慣了他的容色,此時也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有點理解那個倒霉催的周幽王了——他沒說錯,可不就是紅顏禍水? 何潘仁暗暗松了口氣,微笑道:“自然都是我的錯?!?/br> 凌云正想接話,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聲喝問,兩人轉頭一看,只見有道黑影一溜煙地躥了過來。丘家兄弟原是在臺下不遠處指揮眾人做事,見勢不對,忙上前攔截。那人卻是一個轉身便將他們甩身后,自己直奔望臺而來。兩人嚇了一跳,忙追了上來,還是凌云出聲喝道:“自己人!” 黑影在凌云面前忽地立住了腳步,可不正是小魚?不過小半日不見,她身上的衣裳竟是破損了好幾處,臉頰上還多了一道明顯的血痕。這一下,便是凌云也吃了一驚:“你這是怎么了?” 小魚胡亂抹了把臉,皺眉道:“沒什么,遇到了幾個熟人而已?!?/br> 熟人?凌云略一思量便猜到了幾分:“是……你先前那個門派的人?” 小魚冷笑道:“就是他們!沒想到他們居然給屈突通當起了探子,先前還埋伏在谷口,打算給你們來幾箭呢!” 丘氏兄弟此時也已走上臺來,聽到這一句,自是相視駭然。丘行恭忙問道:“真是屈突通的探子?有幾個?你跟他們交手,可留下活口了?” 小魚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我們入門學的第一件事,就是絕不做別人手里的活口。他們總共有五個人,我殺了兩個,逃了三個?!?/br> 丘行恭倒吸了一口涼氣:“五個人?我適才問了問那幾個傷兵,此次開門的,就是五個人!” 小魚納悶道:“什么開門?” 丘行恭忙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小魚聽完點了點頭:“那就是了,他們幾個身手也就罷了,偽裝潛行倒是拿手得很,這回定然是乘著大雨混進了向家人的后隊,又被收進了傷營……” 丘師利一直不曾開口,此時卻不禁脫口道:“我明白了!” 轉頭看著凌云與何潘仁,他感慨地解釋道:“是我大意了。此次我帶人過來時,路上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因此還特意派了斥候們去四下查探,結果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我便沒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