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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該停下告別了。 兩人的前方, 小魚和柴青已按捺不住地催馬沖上了石橋, 柴青一面策馬還一面大笑, 那響亮快活的笑聲在河面上傳出了老遠。柴紹此刻縱然是百感交集, 也禁不住跟著微笑起來。 轉頭看著凌云,他認認真真地抱手道了一聲:“三娘,多謝!”多謝你讓沈前輩收下了二郎這個弟子,多謝你們肯帶他一道離開長安,如此一來,不但滿足了二郎闖蕩江湖的夙愿,更能讓他避開莫姨娘出府別居的疑惑與尷尬。 凌云的目光也落在前頭那兩道輕靈的背影上:“柴大哥不必客氣,二郎的確是練武奇才?!倍宜€這么小,就該快快活活地練武、淘氣、開闊眼界,而不是被卷進那些復雜幽黑的舊日恩怨里,背上沉重的負擔——那一切,至少眼下,他還背負不起。 柴紹的聲音低沉了下來:“還有姨娘和小環的事?!蹦棠锩魅站蜁由砣コ峭獾那f子,因為凌云的謹慎和利落,莫姨娘做過的事,除了他們幾個,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而小環,凌云最后也只是讓人將她送去了洛陽那邊的李家莊園,還交代了那邊不要苛待于她——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處置得更輕了。 “三娘,多謝你寬宏大度?!?/br> 凌云怔了一下。之前她只想快刀斬亂麻,把所有的事實都直接擺到了柴紹的面前,如今想來,她其實完全可以做得委婉些,和緩些——或許是因為在她的心里,對柴紹終究還是留了些怨恨,卻又少了份信任吧。 她一直以為自己能理解柴紹的不容易,能原諒他的無心之失。直到那一天,當柴紹苦笑著說,她的確應該離開,不應該留在柴家這種地方,留在他這種人身邊時;她才驀然意識到這些懷疑和不滿,意識到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憤怒和怨恨。 她不是不歉疚的。之后無論是對小環的發落,還是對二郎的安排,都是想讓柴紹少一些為難而已,現在他卻說,多謝自己…… 深深地嘆了口氣,凌云輕聲道:“柴大哥,你不怨我莽撞就好?!?/br> 柴紹搖了搖頭:“你做的怎么能算莽撞?是我自己一直不肯去看,不肯去想。若不是你,我還不知什么時辰才肯睜開眼睛?!?/br> 凌云默然無語。就在兩人的相對無言中,后頭的沈英和周嬤嬤都跟了上來。周嬤嬤知道只能送到這里了,該說的她都早已說過,此時也只能下車對凌云深深地行了一禮:“娘子一路珍重,萬事當心?!?/br> 凌云忙翻身下馬,扶起了她:“嬤嬤,我不會莽撞行事,你也要保重自己?!?/br> 周嬤嬤抓著凌云的衣袖,心里好生酸楚:這叫什么事?為了讓娘子過的順遂些,夫人那般苦心籌劃,自己卻那般粗心大意,最后竟讓三郎含恨早逝,讓三娘心結難解,如今竟要離開柴家,離開長安了。要知道,夫人雖然也曾離開國公府,到底只是去了莊園,是以退為進;三娘呢,她居然要真的要去塞北江南,而且不知道要去多久! 三娘難道不知道么,夫妻生分起來不過是轉眼間的事,何況她和柴大郎如今還不是真正的夫妻,出了這么多的事,兩人之間甚至連句責怪都沒有,客氣得簡直讓人心驚!他們這么相處下去,往后的日子又該怎么過?她哪怕先有個孩子再說呢!如今柴家只有那么一個小郎君,他已經記事,又有那樣一個生母,必然是養不熟的。三娘日后又能靠誰? 想到這里,她的眼圈一紅,幾乎沒落下淚來:“三娘,你一定平平安安地早日歸來,要記得長安還有這么多人日夜牽掛著你?!?/br> 凌云忙道:“嬤嬤放心,我辦完事就會回來。這兩年要辛苦你和文嬤嬤了?!彼齻円粋€要幫她打理柴家,一個要幫她管著鄠縣莊園,雖然有小七來回聯絡幫忙,但自己不在長安,她們終究不會太輕松。 周嬤嬤含淚答道:“都是老奴份內之事,只是柴大郎那邊……” 她躊躇著沒說下去,凌云卻一聽就明白過來,想了想正色道:“嬤嬤,只要柴大哥樂意,怎么都好?!?/br> 周嬤嬤心里愈發難受,再次深深彎下腰去:“娘子放心,老奴定然不教讓娘子有后顧之憂?!倍ㄈ徊粫尫蛉嗽俅问?! 想到竇夫人臨終前的擔憂牽掛,她的眼淚不由簌簌而落。凌云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寬慰于她。 橋頭的另一邊,柴紹也在向沈英鄭重地抱手躬身:“沈前輩,此去萬里,二郎就煩勞前輩教導了!” 沈英抬手還禮:“大郎不必客氣,我是他的師傅,自該好好照料他?!?/br> 柴紹愧疚道:“二郎年紀還小,性子不定,終究還要煩勞前輩多多指點,多多開導?!?/br> 沈英點了點頭:“好說,只是大郎,有件事我要說在前頭,如今二郎的確還小,但過得幾年,待他懂事明理之后,他的來歷,我還是會跟他交代清楚的。今后何去何從,得讓他自己來決斷!” 柴紹霍然抬頭,沈英不等他開口便擺手道:“我知道你是擔心他?;蛟S你覺得永遠瞞住他才是對他好。但你不妨再想想,若你是二郎,你愿意終生被瞞,還是愿意知道真相?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好是壞,終究要將心比心。當然,或許你只是膽怯而已,不敢真正去解決這件事,能拖一日便是一日,能瞞一天便是一天??赡闷鄄m換來的東西,終究不是真的?!?/br> “我自來不愿作假,三郎的事,當初我沒有瞞著阿云;莫姨娘的事,日后我也不會瞞著二郎。畢竟天意莫測,世事難料,咱們唯一能求的,也不過是一個真字,不去欺瞞旁人,更不要欺瞞自己?!?/br> 柴紹心頭震動,啞口無言。 沈英沖他笑了笑,撥馬走上了橋頭。這橋并不算太長,柴青和小魚已到前頭轉了一圈又跑回來了。柴青遠遠地便揚聲問道:“阿兄阿兄,橋那頭有個鎮河的石獸,說是秦時就有了,是真的么?” 他這一路都興奮不已,此時已跑得滿臉是汗,黝黑的小臉在日頭下幾乎能反出光來,兩排潔白的牙齒也愈發醒目,柴紹看著這熟悉的笑臉,心里五味交陳,定了定神才道:“這座橋最早的確是始皇下令修的,不過渭水經常泛濫,這橋后來也重修了好幾回,如今這橋已不是當初的那座,橋頭的石獸自然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只?!?/br> 柴青“啊”了一聲,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看那模樣,我還以為真是幾百年前的古物呢!” 柴紹搖頭道:“不過幾十年而已?!蹦鞘F是前朝所制,因風格古拙,大家都以為是古物,若是以前,他或許會順口稱是,但現在…… 柴青呆了片刻,突然握緊拳頭用力一揮:“不是便不是!我這一路還要去好些地方呢,定然能看到真正的好東西!” 日頭終于漸漸升到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