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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的同時, 也在驀然間劃開了她心里的迷霧。 是的, 這件事, 其實從頭到尾都有點不對勁。 如果說那幾個紈绔攔路搶馬還算情有可原, 搶人其實就已經很有些蹊蹺了:再荒唐的兄長,也不會幫自家妹子搶個胡人回去吧?看守河陽關的將領也會摻和到這種事里來,就更奇怪了——若是為了千金良馬還勉強說得過去,偏偏他顯然更看重何潘仁,幾乎不擇手段地要把他扣下來, 為什么? 這些疑點, 當時她就該看出來的,卻直到何潘仁問到她臉上來, 她才……難道真是因為她心里成見太深,腦子都跟著糊涂了?想到這里, 凌云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旁的玄霸撓了撓頭,勸慰道:“阿姊你也別想太多了, 說不定那何潘仁就是胡言亂語,說不定這里的鎮將就是個糊涂蟲!” 凌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這鎮將絕不糊涂,他的下屬一個比一個強硬果斷, 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為的就是給他自己留后路吧?這種老jian巨猾的人,明知何潘仁是跟他們唐國公府的人同路,明知他已經認出了那幾個人,怎么還會為這些紈绔強出頭? 良叔自然也聽到了玄霸的話,臉都皺成了一團。他比凌云更清楚,這絕無可能。這都是他的錯!國公把如此要緊的事交給他做,他卻眼瞎心盲,把什么都搞砸了!抬頭看了看天色,他幾乎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凌云輕聲道:“良叔放心,小魚很快會回來?!彼麄冊陔x開前故意弄出一場混亂,讓小魚乘機潛進了城關——事情剛剛發生,蛛絲馬跡是最好查的…… 她話音剛落,玄霸已笑道:“小魚姊姊回來了!” 就見一道人影從來往過橋的人流中鉆出,直奔這邊而來,跑到近處才扯開身上不知從哪里弄到的橋工裝束,在帽子下露出了小魚的臉。她喘息未停便對凌云笑道:“我總算知道這事的根子在哪里了,你們定然猜都猜不到!” 小七笑罵道:“我們都快急死了,你還敢賣關子!” 小魚嘻嘻一笑,沖凌云道:“娘子的時機選得正好!我悄悄摸到里頭,還沒怎么打聽呢,就聽到那什么五娘六娘的哭個不住,說他們答應了幫她抓住那胡人,也好讓竇家哥哥瞧清楚娘子你的真面目,如今卻被傳成了這樣,她以后怎么做人!” 玄霸不由失聲叫了出來:“是因為五表兄!” 小魚拍手笑道:“可不是,那兄妹倆翻來覆去地吵,我聽得明明白白的,這小娘子看中了竇五郎,五郎卻瞧不中她,她覺得五郎還念著娘子,不服氣得很,猛不丁在街上認出了娘子,又瞧見娘子身邊跟著一位如此美貌的胡人,覺得是拿住了娘子的把柄,必要揭開娘子的真面目給大家瞧呢!” 居然是這樣!凌云愕然之余,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難怪這位小娘子會親自過來抓何潘仁,而她家兄長竟也同意,原來……她只能嘆了口氣,想想又問道:“那位鎮關的將軍呢?” 小魚搖頭道,“他那邊看守嚴密,我一時混不進去,又不敢耽誤太多時辰,還是先溜出來了?!?/br> 這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凌云點了點頭,心里多少有點失望,卻聽小魚又道:“對了,娘子讓我打聽這將軍的名姓,我倒是打聽到了,他的名號奇怪得很,兵丁們都叫他‘胡思將軍’,難不成還有‘亂想將軍’?” 胡思將軍?凌云和良叔對視一眼,同時道:“是斛斯將軍!”——這個姓已說明了一切!如今斛斯家的家主是兵部侍郎斛斯政,他是元弘嗣的姨父,前些日子好像還親上加親了,當初幫大長公主府羞辱竇氏和凌云的趙氏,就是他的妻子!此人精明強干,手段了得,這位鎮將若是他家的人,那他這次幫幾個紈绔出頭不過是個借口……不,不對,說不定整件事都是他設下的連環局,那幾個紈绔是被他挑唆,要扣下駿馬也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只怕連過手的軍士副將都未必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降低他們的警惕,而他們,還真的上當了…… 想到這里,凌云只覺得寒毛倒豎,后背冰涼,滿心里都只剩下了后怕:是她太大意了!元家的事情才過去多久?她怎么就全忘了?她怎么就粗疏大意到了這等地步!這次若讓何潘仁落到斛斯家手里,真被他們定為了高麗細作,父親的麻煩可想而知;就算斛斯家拿不出實證,捕風捉影的傳報上去,也難說會有什么后果。說來倒是幸虧何潘仁這么大鬧了一場,不但徹底化解了危機,還讓他們看清了斛斯家的立場,更給父親留下了反擊時的證據!不管何潘仁是有意為之還是歪打正著,這次他是幫了他們的大忙,而他們卻對他…… 心頭仿佛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凌云幾乎不假思索地翻身上了馬:“良叔,煩勞你跟三郎解釋清楚,我先走一步?!?/br> 玄霸原本還在詢問:“是哪個將軍?”見此情形不由驚道,“阿姊,你要做什么?” 凌云看著遠處的驛道,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去追何潘仁!” 不待眾人多問,她一夾馬腹,颯露紫飛馳而出,有如一道深紅色的閃電,劃向了來他們來時的方向。 夏日的午后,路上行人不多,颯露紫跑得風馳電掣。這是凌云剛剛走過的路,路邊的山丘田園看著依舊有些眼熟,然而換了個時間,換了個方向,看到的東西卻仿佛都不大一樣,就像她看一個人一件事,當明白真相后回頭去看,才發現遺漏了那么多的線索。 那是她本來不該遺漏的東西,但就是因為厭煩何潘仁,她竟忽略掉了所有的跡象。她為什么會如此自以為是?她為什么會對何潘仁如此苛刻?還是說,她其實就是這么傲慢不公的人,只是她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這念頭,像小動物般輕輕地不斷地噬咬凌云的心口上,當颯露紫一路疾馳著經過有人設伏的那片樹林時,這份刺痛更是愈發清晰——這片林子顯然是這條路上最好的埋伏點,那兩個紈绔和他們的家丁除了記得拿了黑布蒙臉外,連衣服兵器箭支都沒想起來要更換,卻把時機和地點選得如此精準,她竟沒覺出這有什么不對!當時她在想什么?是想著終于可以趕走何潘仁了嗎? 山谷的道路并不平坦,時有起伏,凌云的心緒卻比這山路更加起伏不定,好在一個轉彎過后,在道路的盡頭,終于出現了那件閃動著銀光的月白色長袍。 或許是被人群擁簇的緣故,何潘仁的背影看去比平日少了幾分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