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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一陣風來。“您就是傅先生吧?”“陳老師?”“是我是我,來,我幫您拿一個吧?!?/br>“沒事兒,您帶路吧?!?/br>傅秉英毫不費力地領著兩個大箱子走上樓梯,陳老師見他略帶笑意的神情,越發內心萌動。“傅先生,咱們少年班這邊的宿舍是以前老校舍改的,雖然沒裝電梯,但是環境靜謐,后頭還有一片湖,站陽臺上就能望見,而且這邊離教職工食堂更近,學生們平時買飯也不用急著排隊,條件算蠻好的了?!?/br>傅秉英恩了兩聲,不予置評。他雖然拎了兩個箱子,但里面都是空的,為的是把粟正這兩天買的東西都裝走。兩天前的晚餐跟傅洪辛不歡而散,反而叫傅秉英下定決心要來陪讀。他叫秘書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間復式公寓,空氣好,安靜,也能看到湖,給正正做學術再好不過。等他倆爬上五樓,敲響507的門時,才發現里面沒人。“誒,奇怪,粟正說他下午都在的呀?!标惱蠋熌贸鍪謾C,準備微信聯系粟正:“您稍等等,我馬上聯系他?!?/br>傅秉英點點頭。為了給粟正一個驚喜,也為了讓他別在生自己的氣,傅秉英要求輔導員對他來的事保密。“沒事兒,問問他在哪兒就行,不用催他”陳老師給粟正發了微信,對方沒有回信,倆人站在門口等了約有十分鐘,樓梯口傳來了模糊的對話聲。“……你是傻子嗎?酸奶當然要選貨架里面的呀,放在最外面的都是快過期的?!?/br>“我怎么知道超市這么陰險?!?/br>“這才不是陰險,這是營銷手段,是你太沒生活常識了?!?/br>“我看你才是傻子吧,買了超市快過期的酸奶居然還替超市說話?!?/br>“不要混淆概念,你這個生活白……癡……陳老師好?!?/br>粟正剛想罵回去,抬頭一看,宿舍門口竟站著傅秉英。后者笑容僵硬,身上高級的衣料和油漆斑駁的綠色墻壁格格不入,仿佛兩個次元強行ps在了一起。“……哥?”傅秉英快速地掃了一眼粟正身邊的少年,瘦削,大大咧咧地穿著白背心和扎眼的海南沙灘褲,一顆光頭比燈泡還閃亮??吹剿退谡绮⒓缯驹谝黄?,傅秉英心情復雜又古怪,又見他們倆人手上各提兩個超市塑料袋,傅秉英強壓下不悅,上前想幫粟正拿。沒想到粟正往后退了一步。不像是賭氣,倒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傅秉英愣住了。粟正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憋出幾個字:“……你、你怎么來了?”光頭小子見倆人氣氛尷尬,似有矛盾,只想趕緊溜進宿舍。他搶過粟正手里的兩個巨大購物袋,人字拖踩成了風火輪,唰一下人影就沒了。“我走啦,你們慢聊哈?!?/br>粟正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野里就只剩傅秉英了。他在心里把光頭罵了千萬遍,還是忍不住心虛,又轉念一想,我心虛什么?憑什么是我心虛?便朝著傅秉英怒瞪回去。“陳老師,今天辛苦了您了,您回去休息吧,我跟正正聊幾句?!备当⒒仡^說道。“……啊、啊好好,你們兄弟好好聊啊,那我先走了?!边@么明顯的逐客令弄得陳老師面頰一紅,特別是傅秉英冷淡的神情,和剛才上樓時如沐春風的樣子仿佛是兩個人,有些令人害怕。等陳老師的高跟鞋聲消失在樓道里,空氣就像結冰似的,凍結在二人之間。誰都不想先開口。二人就這么僵持了一會兒,光頭突然從宿舍沖了出來,見到他倆還在外面也吃了一驚,尷尬地搖了搖手里的學生卡,解釋道:“我、我吃飯去呢?!?/br>粟正偏了偏頭,示意他快走。擦肩而過之時,只聽光頭小聲抱怨:“神經病啊,站外面不出聲……”粟正抬腿就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滾滾滾?!?/br>光頭瞪了他一眼,快快地滾了。傅秉英目睹了“親昵”的一幕,心里的不滿瞬間沸騰起來。他不明白才短短幾天時間,粟正怎么就能和一個外人那么親近?“他是你同學?”粟正下意識點頭,馬上又反應過來他們倆正在冷戰,頂嘴道:“關你什么事?!?/br>短短幾個字輕易就激怒了傅秉英,他逼近粟正,壓抑地說:“你的事,都和我有關?!?/br>粟正不禁打了個寒顫,猛地想起了昨天的夢,他又被傅秉英殺死了,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硬生生被雪粒塞滿了鼻腔口腔,活活窒息而亡。盡管知道那些場面都不是真的,此時此刻,他還是難免抗拒傅秉英的靠近。“……你兇什么兇……”粟正一把推開他,心里亂糟糟的,道:“進來再說?!?/br>進了宿舍,粟正指使傅秉英在光頭的位置上坐下。這是個四人標準間,但里面兩張床是空的,又是上床下桌,粟正和光頭就把所有的東西都堆到那兩張沒人的床上,地上倒顯得不擁擠。只不過這個不擁擠也只是和別的宿舍相比,在傅秉英看來,這點面積就是個鴿子籠,更別說一個籠子里還要住兩只鴿子。一想到粟正在這兒住了幾宿,他就心疼,聲音也放軟了。“正正,都是哥不好,你別在這受委屈了,”還沒等粟正瞪眼反駁,他又接著哄道:“不是要強迫你回北京,我在你們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很靜,環境比這里好,咱們回去住,我照顧你?!?/br>“……”粟正正從塑料袋里往外掏洗衣粉呢,聽他這話心里突然就煩躁起來了。他原本也沒覺得自己嬌生慣養的,可離家短短幾天,他發現自己真是什么都不會,出門交個電費都被管錢的阿姨問候“是不是腦袋不靈光”,搞得粟正自己都開始懷疑起智商了。后來還是光頭給他解答了這個疑惑,光頭說他像“天龍人”,一點兒不接地氣。為了便于他理解,還特地把海賊王那幾集找給他看。粟正又不是真的智商低,他看了兩分鐘就知道光頭是在嘲諷他。但他又是個實事求是的人,細細一反省,覺得自己還真是。按理說他活在現代社會,哪怕是平時跟同學出門兒玩,也不至于連地鐵都不會坐,可在傅秉英無微不至的“管制”之下,他還真沒幾次和同齡小伙伴出游娛樂的機會。在他短短十四年人生中,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傅秉英一起度過的,去新疆沙漠看遺址、飛歐洲看球賽、到非洲捕獵斑馬……每一次伴隨的都是毫不費力的高規格待遇,并不是說他不喜歡這些東西——這比上網打游戲有趣多了,但也就是這種東西,把他慣成了現在這幅融不進社會的樣子。他不覺得是傅秉英的錯,他只是想從現在開始改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