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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心的輪廓,稀疏的頭發梳得亮堂,像個上海老克勒,跟北京哪些遛鳥下象棋的大爺很不同。傅秉英換好鞋,粟正奶奶也穿著圍裙走了出來,熱情地招呼他:“小傅老師啊,你喜不喜歡吃黃骨魚?”“粟正呢?”“在屋里寫題呢,”奶奶說:“難得這么用功,都是小傅老師你的功勞啊,我還有一會兒就好,麻煩你去叫正正出來吃飯吧?!闭f完又轉回了廚房。傅秉英只好去敲粟正的房門。“粟正,出來吃飯吧?!?/br>“不用了?!狈块g里傳出悶悶的聲音:“我不餓?!?/br>房門外的氛圍熱火朝天,房門內的情形如果冰窟。傅秉英輕輕地嘆了口氣,又敲了敲房門,小聲說:“我也不吃,你讓我進去?!?/br>過了一會兒,粟正打開了房門,垂著頭,無精打采。“快點?!?/br>明明是來做家教,卻像做賊。傅秉英跟老夏說:“謝謝粟奶奶好意,我也不吃了?!?/br>老夏略顯局促,眼神小心地避著粟正:“……不吃了?還是吃一點吧?!?/br>粟正一把把傅秉英拉進房間,砰一聲把門關上了。他人小,那一下卻用了全力,傅秉英一個沒站穩傾了過去,粟正卻差點摔倒。第57章家庭教師下“沒事吧?!?/br>傅秉英摟住他的后頸,把人按回胸前,粟正重重地呼了口氣,做到了桌邊,說:“考我單詞吧?!?/br>報單詞并不需要一個十分安靜的環境。但房間外尖銳的笑聲依舊令人分心,粟正的鉛筆芯寫斷了好幾根,作業紙也被劃爛了。“下一個?!?/br>傅秉英看他一眼,有點于心不忍。“下一個?!彼谡种貜土艘槐?。“永久的?!?/br>p-e-r-m-“哈哈哈哈……”粟正奶奶嘹亮的笑聲像煙花一樣在房門外炸開,粟正筆下用力,鉛筆芯再一次崩斷。這次,他將鉛筆拍到桌上,猛地站起來,沖向門口,怒道:“你們他嗎小聲點不行??!”“哎呦,”老夏剛剛笑得滿臉通紅,這會兒一下子收不住,只好拉了拉粟正奶奶的衣服,小聲道:“別鬧了,孩子都生氣了?!?/br>粟正奶奶笑的花枝招展,一點愧疚沒有地說:“小毛孩兒還學人講臟話,快進去讀書,去?!?/br>粟正恨極了。他薄瘦的胸膛像鼓風機似的起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當著我的面做這種事?為什么要讓我看到?他十五歲時的噩夢又再一次發生了,現在他二十七歲,經歷過社會上許許多多令人作嘔的事情,但依舊難以接受這一切。她難道不知道嗎,這樣做會給我帶來多少災難?她難道不知道嗎,老師和同學一直在議論我,他們說我是私生子,mama是妓女,奶奶老妓女……她分明知道,我媽離開的時候她就知道了。粟正死死地盯著她們倆,直到奶奶臉上的表情徹底退去,直到老夏的臉色由紅轉青。奶奶一撂筷子,語氣不虞:“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边@話說得多少心虛,對粟正而言無異于用巖石將心臟砸了個稀碎。他關上房門,快速地收拾了東西,拿著包準備出門,傅秉英抓住他的手腕,問:“你要干嘛?!?/br>“出去住?!彼谡﹂_他的手。“你一個人怎么出去???”“只要忍得了,哪里都可以一個人住?!?/br>粟正說完一把拉開傅秉英的手,沖了出去,防盜門甩墻上的聲音振聾發聵,老夏手一抖,愧疚道:“我還是走吧,你快去追孩子?!?/br>“你走什么?以后還要住這兒呢,他自己會回來的,再說,他也沒地兒可去?!?/br>傅秉英追到門口換鞋,心中難免憤憤不平,質問粟正奶奶:“你不怕他自己出去危險嗎?”粟正奶奶垂下眼,手里轉著一根牙簽,喃喃道:“法治社會,什么危不危險的?!?/br>傅秉英搖了搖頭,他實在不能理解。任何一個普通的老太太知道自己孫子大晚上情緒失控地跑出去都會焦慮萬分,稍微溺愛一點的恨不得要馬上報警。連傅秉英這種關系疏離的家庭,有一回學校春游集合走丟,他mama都嚇得從外地趕回來確認他安全。正常人怎么會講出這種話。他趕緊沖出去找粟正,大晚上,連晚飯都沒吃,也不知道他身上帶錢沒有,現在綁架事件那么多,連公園里都有不少變態,他一個中學生能跑去哪兒。樓梯太窄,樓道太黑,粟正兩三下就竄不見了,傅秉英卻因為心急如焚反而在小區里迷了路,要不是看到保安的手電筒到處晃,不知要困在七棟和十棟之間走多久。出門太急,手機也沒帶,只好又折回去拿東西。這回,是粟正奶奶來開的門。老夏已經不在屋里了,粟正奶奶的臉色也不好看,像是受了打擊,她往傅秉英身后望了望,沒看到粟正,嘆了口氣,道:“回來拿東西吧?!?/br>傅秉英沒換鞋,就站在門口問她:“粟正平時都喜歡去什么地方?他學校在哪?這附近有沒有什么網咖?”粟正奶奶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在四十七中念書?!?/br>不用多說,也說不出來,她對粟正并不了解。粟正四歲的時候,他mama,也就是自己的獨女拋棄了這個孩子,房東通知報了警,通過查戶籍,找到了她,她把粟正抱回這里,開始撫養這個小男孩兒。她養孩子很差勁,養了一個女兒,成了小三,年紀輕輕數次墮胎,死不悔改,生了孩子還是滿腦子‘我愛你’‘你不愛我’,最后丟下孩子跑了,是個沒擔當的成年人。這個孩子,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好。“我去找他?!备当@了口氣:“麻煩把我的東西遞給我,在粟正房間里?!?/br>粟正奶奶沒有動??蛷d里的燈沒有開,僅僅開了飯廳里的一盞白熾燈,她背著光,看不清表情,一個老年人,卻問出了宛如少女一樣的問題:“小傅老師,你是知識分子,你說,我有什么錯?”“我也老了,找個伴有什么不對?正正為什么要發脾氣?”“我養了他那么多年,為什么他都不能體諒我一下?”“我終歸要給自己找個老伴的,老夏哪里不好?正正那么做,我多沒面子啊,小傅老師,你說,老年人就該為子女付出一輩子嗎?”“為什么長輩總要為晚輩犧牲?正正mama跟人跑了,我養了正正,我是好心,可現在沒人覺得我是好心,都覺得這是我該做的?!?/br>“這事兒,不是我的錯啊?!?/br>世間的事何其復雜,很多東西不是對與錯能簡單概括的。傅秉英難以開口,如果硬要說,世界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