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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定看著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有些尷尬地淡淡一笑,別開了頭往前走著:“我沒想過要跟他怎么樣?!?/br>輕柔的口吻在陶然聽來,似有幾分無奈。他太了解云初,了解他清正若醴,性子斂達,只要解決了景灝天,不讓他來纏著云初,云初自然不會再對那人有什么心思。云初低頭走著,并沒在意身后那人唇角折了道怪異的笑,陰冷而森寒。心情突然生出了幾分愉悅,陶然抓過云初拎的籃子,一手拖著他往前走:“不是要去買菜,你喜歡吃什么,我來做?!?/br>陶然非要膩膩歪歪地挑云初喜歡吃的,又要盡選好的,這一趟一來一去兩人走回村里時天色都已經暗了。云初心里不安,想王水根大約又閑不住腳跟要出去遛彎,母親沒人照料,腳步就不由有些急。但陶然非拖著他絮絮叨叨說話,他也不便表現出不耐煩,只得跟他慢慢走著。走到屋子外頭云初覺得有些不對勁。屋子里沒有點燈,一片黑燈瞎火,然而那門卻是開在那里的。屋檐下掛的玉米辣椒都被碾碎了,灑得滿地都是,連帶鉤子都掉在地上。窗戶紙全捅破了,甚至有半扇窗子要掉不掉地橫了下來。大門外的地上摔碎了很多碗,兩條舊棉胎也扔了出來,拖過地面有一條一半甩在河岸邊。還有些舊衣服也都扔在了河里。這一眼景象,就像是家里被人打劫過。云初心里一驚,快走兩步趕緊進屋去看。然而腳還沒跨上門檻,卻突然驚叫了一聲:“媽!”陶然也趕忙奔過去,只一眼黑漆漆地也沒看清,卻驚得他渾身一顫。一只手探在門檻外頭,似乎想要爬出門來。順著那手望進去,只看見門內地上匍匐著一個人影,臉朝下趴在那里一動也不動。陶然還沒反應過來,云初已經跪地摟起了那個人,正是徐母。然而他將她翻過來一手要去拂開她臉上亂發,卻猛然整個人怔住了。陶然聽他聲音忽然就哽咽了,仿佛不確定似地一遍遍叫著她:“媽!——媽!”心里已猜到不好。陶然跟著蹲□去伸手摸了摸徐母,早已經涼透了。來不及說些什么,只見云初猛地抱住了她在胸口,咬著唇緊緊閉了起眼睛。陶然只好一手按住了他的,沉沉一嘆:“云初,堅強些?!?/br>幫手把徐母的身子擺正,陶然才發現家里桌翻凳倒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所有能砸的東西都被砸了個遍,竟連一件完好的家什都找不出來了。云初連喘氣都來不及,軟軟跟他說了聲“你先回去吧”,便出門去找喪葬鋪。陶然沒有即刻走,云初出門后有幾個鄰居模樣的人過來遠遠張望,似乎在一起戚戚討論著什么。陶然走過去問了問情況,才知道原來是下午王水根跑去北村jian污了李家的寡婦,李家沒逮著他人,這才帶了一幫男丁過來把他家里給砸了。那幾個爭搶說著,仿佛自己的版本才是最真實準確的,說王水根人窮卻又好色,不知爬了多少人家的媳婦,真實作孽透了。大約是那些人來砸過家以后,徐母焦急想出門找云初,下了地卻又爬不起來,又病又凍的這才沒挨過去。半個鐘頭后云初帶著棺材鋪的人來看了看,那人把孝服、棺材、講經的道士、喪葬的用具等一應報了價,要八十來塊銀元。云初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憔悴了,聽那人一樣一樣報出來,眉峰擰在了一處。靜默了很久,才輕聲對那人說一切從簡,算便宜點。陶然站在云初身后兩手輕輕攀住他的肩,沉聲對那人道:“不必從簡,就按常規的辦?!?/br>在云初要出聲拒絕前一手輕輕撫過他發頂:“別怕,有我在?!?/br>(二十二)云初家自來沒有可來往的親朋,是以喪葬事宜辦起來是極簡單的。入殮、出殯、下葬都不過是云初一人,由喪葬鋪的專人一項一項指導著做。云初堅持簡辦,所有這些事宜只得一日便全部落定。那一夜一日云初都沒合眼,自始至終蒼白著臉色,抿著唇角安靜地把母親的身后事一件件辦完。從墳頭回到家中暮色已降,喪葬的人收了錢收拾好法器陸續離開了,屋子里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透出幾分死寂的荒涼。徐母原來用過的物品一應都化了,云初便把方桌靠墻放著,默然把母親的遺像擺了擺正。像上還原了母親年輕時候的面容,唇角掛著靜初的笑意,也曾經十分美好。只是生就的美好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好運,恰恰相反,命運給予的,都是毀滅。直到今次猝然離世,倒反而是她的解脫了。“云初,別太難過,你自己的身子要緊?!碧杖辉谒砗筝p輕靠過來,兩手落在他肩上,附在耳邊低聲安慰。他是今早才過來的,昨天夜里云初要守夜,擔心到時候陶太知道他在這里又要叫人來鬧,好言好語才勸了他回去。陶然看他那樣也不忍他為難,回家睡了今早一大早又過來,連喪葬的費用都是他幫忙付的。這份情意,原是欠得重了。云初垂首想說什么,卻太久沒有說話連唇瓣都膠著在了一起。白皙的后頸線條修美,看在陶然眼中,心里便是一動。有些刻意地兩手從背后擁抱住他,臉蹭在他頸間與他柔柔貼合:“你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我帶你去吃晚飯吧?!?/br>然而那人搖了搖頭?!安涣?,我吃不下。你先回吧。我家的事,真的謝謝你。那些錢我回頭湊夠了再還給你?!?/br>他轉過身來,對著陶然嘴角微微一勾算是告訴他自己沒事。他眼部有些浮腫,該是昨夜獨自守夜的時候哭過了,神色卻異常鎮定,把自己的情緒收斂得極好。這獨自承擔的模樣,不知怎么看在眼中就令人心疼。陶然正要說什么,忽然聽得窗戶上“喀”一聲響,似是有人爬在那里窺視?;仡^去看,借著門廊上白燈籠微若的光線,看到一個鬼祟猥瑣的身影正在門口探頭探腦。陶然還沒反應過來,云初柔軟的身子卻忽然一僵,沖著那人就大步邁了過去。“云……”門外那人還沒叫出來,已被云初一把揪住衣襟用力甩到了墻上。從未有過的冷厲神色乍然在云初臉上看到,王水根著實嚇了一跳。也著實沒料到看似柔軟的身子竟然也會如此有力,王水根扭動著身子喘著氣,卻不敢大聲說話:“是我啊云初!你干什么?”然而云初眼中映著寒月的清輝,竟冷若冰霜。那眼神像是一把刀直直從王水根胸口插了進去。他兩手死死抵住王水根,聲音都在顫抖:“你對我媽做了什么!為什么她會這樣!”“沒——不是我,那——”王水根像是怕人聽見看見,哭喪著臉壓低了聲音,卻連話也說不連貫。他支吾了半天也說不明白,臉跟著跨了下來:“我不是故意的,云初。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來砸門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