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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葉梅花交錯下,他自然便能走近許多,是以這會兒才能略看得清些周英帝身邊除了言禹卿之外另一黑衣人的貌相。那人身上背著一明黃色包袱,形容枯犒,焦黃的面皮像是薄薄一層黏在臉上似的,眼眶更是深陷如骷髏,叫人乍一看便心生寒意。關雋臣自然深知這是內家功夫練到極致的面向,他不看別處,目光只敏銳地掃向黑衣升龍衛袍袖下的手指。與駭人的面貌相比,此人的手卻堪稱細白柔嫩,倒像是女子的手一般,渾然不似尋常武人。關雋臣瞳孔卻一見到這雙手便微微收縮了一剎,他生于皇家,見識自然卓絕,是以才更瞧得出門道。江湖上那些二流的拳法指功往往將人的五指練得指節粗大,掌心粗糙,甚至覺得將肌膚練得堅硬如鐵才是練出了門道。殊不知這才是錯之千里,最上乘的手上功夫,練時才更要著意留心一雙手,如此才能敏銳靈動,心隨意動。關雋臣也曾細心留意過夏白眉的一雙手,虎鶴雙形功虎爪霸道無匹,然而夏白眉的一雙手平日看上去卻修長漂亮,指甲圓潤,指節顯而不凸,毫無半點猙獰,倒像是一雙貴公子養尊處優的雙手。但是一出手時,五指大張,虎形的赫赫威勢立現,這便是學到了精髓。而這個黑衣人能在這個歲數還把手養成這樣,更加地讓關雋臣感到忌憚萬分。也難怪周英帝雖然謹慎,卻也只是叫周星衛在山下等著,卻放心只帶兩人隨行就登梅塢,實在是將武學練到這等境地,雖說不上天下無敵,可也已是接近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境地了。關雋臣并不急躁,他早已為山下的周星衛步下了殺局,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愿動用——虎驃營葉舒的身家性命終究是交付在他手中,他不得不謹而慎之。是以哪怕他貴為王爺之尊,卻仍是親身犯險。這其中不僅有他武功最為精深的緣故,也有著為葉舒考量的思慮。周英帝下了轎子,步伐卻仍是不太穩健,他由黑衣人攙扶著,一步步向梅塢走去。言禹卿在斜后方亦步亦趨地跟著,虎背狼腰,頗有大周武官的英武風姿。直到周英帝立在小屋的門廊前,抬起頭看著那扇微敞的雕花窗,竟久久站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就在這時,梅林之中忽然傳來幾聲細碎的聲音。黑衣人和言禹卿都是當世高手,反應自然極快,之間言禹卿猛地一轉頭,厲聲喝道:“是誰?!”然而隨即卻發現一頭小鹿從林中探出頭來,抽動著鼻子瞧人的模樣很是天真,它豎著耳朵,一只前腿輕抬,姿態頗為嬌俏。周英帝虛弱地咳了一聲,對言禹卿道:“莫要驚著它?!?/br>言禹卿虛驚一場,面色和緩下來,躬身應道:“是?!?/br>然而就在這個眾人都松懈下心思的時候,砰的一聲,小屋的門猛地彈了開來,隨即從中傳來一陣銳物破空之聲。只見一大簇銀針以梨花暴雨之勢向周英帝三人疾射而來——!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快的暗器。只見黑衣人面色一冷,未見他有任何動作,背后的包袱已沖天而起,一柄赤金色的皇級劍和一支金剛傘朝天飛了出去。黑衣人一步向前,右手一掌拍在傘柄上,只聽“刷”的一聲,金剛傘被他用內勁撐了開來,金剛傘面如同一面銅墻鐵壁,撐在了周英帝身前。……事出緊急,功夫的高下便登時顯了出來。暗器先發,黑衣人卻能向前一步擋住銀針;然而言禹卿卻連退三步,才堪堪用刀鞘舞出了一片銀光,在身前擋下了銀針。但他顯然忠心不二,剛一穩住步子,便已將周英帝擋在身后,戒備地看著小屋,高聲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大周天子!出來——!”言禹卿此言顯然用上了內力,聲音渾厚低沉,尾音卻一字更比一字響,在山巔間反復回蕩,驚嚇得那頭林中小鹿也縮了回去。然而即便如此,屋中也毫無半點動靜。關雋臣趁著此時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小屋處時,悄然靠得更近了些,將在場諸人的神情也瞧得更真切了。言禹卿是最緊張的,握著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顯然是隨時都要出手。然而黑衣人一手握著金剛傘,一張蠟黃面容毫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似是老僧入定一般。只有周英帝站在他兩人中央,面色蒼白得幾無血色,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木屋:“眉兒……是你嗎?”“是你嗎?”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都顫抖了。關雋臣在一側看著,心中卻不禁也是一抖。半月不見,周英帝的鬢角已是斑白一片,皇帝方才已是被行刺,此時身涉險境,可是他看著那木屋的眼神,卻竟然是殷殷地期盼著什么似的。只聽“吱呀”一聲,木門向后打開,一雙漆黑的靴子邁了出去,無聲無息地踏在雪地上。“皇上——”夏白眉肩頭落有一瓣紅梅,他就這么站在梅塢前,似笑非笑地道:“眉兒未死,您可是失望了?”“朕……”周英帝身子一晃,不由扶住了言禹卿的手。皇帝虛弱至極,再也不似往日那般深不可測,他雖被行刺,可卻半點怒氣也無,甚至連那份刻骨的思念都藏不住,雙眸盯著面前的夏白眉,像是連眨眼都不舍得:“眉兒,你能回來……朕甚是高興,你、你生朕的氣了是不是?之前的事,是朕的過錯?!?/br>周英帝此時開口時小心翼翼,言禹卿都不由轉頭看了一眼周英帝,甚是詫異。“不敢,敢問皇上是說哪一樁?”夏白眉輕輕拂去肩頭紅梅,嗓音沙啞地道:“寧親王面前擬旨賜死一事?還是眉兒出城后,便遭大內高手刺殺一事?既然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皇上又何必惺惺作態,今日親上梅塢,便是要叫皇帝親手來取我的項上人頭了?!?/br>“夏白眉,”言禹卿面色一寒,高聲喝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今日膽敢行刺皇上,已是凌遲之罪,還不跪下!”“言將軍,你是麟慶三十七年的武狀元,是也不是?”夏白眉笑了笑,轉頭看向言禹卿。他往日里陰冷深沉,可是今日卻好似整個人甚是舒展嫵媚——這一笑,璞玉似的面孔上鳳眼顧盼生輝,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之中,頭一次在眾人面前顯出閹人男女莫辨的詭麗之色。言禹卿竟看得楞了一下,不由握緊了刀柄,沉聲道:“是又如何?”“你手上這柄分野刀乃是寒山玄鐵所鑄,重逾百斤,尋常人只怕高舉都難。但是你天生力大無窮,是以揮舞時便不覺有礙,反而有如神助,因很少有人能接下你這般一劈之力,多年以來自是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