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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言也未必盡是實話,許是皇上本就未將此事真的掛在心上,若皇上今日不出宮,那可該如何是好?”白溯寒說到尾處,語音已是微顫,顯然是慌亂到極點。然而就在這時,只聽外面一聲長長的“報——”傳來,盯著宮中信兒的侍從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對著關雋臣道:“王爺、王爺,皇上方才,急召周星衛言將軍入宮!”“好!”關雋臣猛地站了起來,眼中精光閃爍,沉聲道:“言禹卿入宮,不出我所料?;噬仙磉吀呤蛛m多,可是若先前派出去追殺夏白眉那人只怕也是寥寥無幾,此次秘密出宮,若無太多旁的隱秘高手可護衛,定會叫一身外功橫行天下的言禹卿隨行,如今只看言禹卿是單獨隨行,還是帶周星衛一同護衛了?!?/br>……夏白眉一大清早便騎馬帶著晏春熙從山上的枯林下來,他駕輕就熟,自京郊外繞了一圈,才在京郊以北的官道邊停了下來,下了馬用靴子將地上的雪踩踏散開低頭看了一會兒,隨即回頭對晏春熙道:“是這里了?!?/br>“這如何認得出?”晏春熙有些愕然,只見夏白眉站定之后,他才隱約看出這的是一條崎嶇小路,只是極為隱秘,又覆上了新雪,更難以辨認察覺,便是叫他走上幾遍,也定是瞧不出來的。夏白眉笑了笑,他翻身復又上馬,嗓音沙啞地道:“瞧見后面那棵松樹了嗎,八十三步外,不多不少,便是這條道?!?/br>晏春熙腳已經好了些,因此這次便只是坐在夏白眉背后,他看著夏白眉挺拔的背脊,不由有些出神。八十步三開外,要記得這樣牢,一年僅一次又如何能夠。周英帝不來的時候,夏白眉想必一個人回來梅塢。晏春熙雖這樣想,可是卻也沒有說出口。馬背頗為顛簸,他不禁伸手抓住了夏白眉的衣衫后襟,夏白眉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在一片灰青色的冷厲天光中,夏白眉的神情很平靜。但不知為何,此后的數十年光景中中,晏春熙常常想到這位曾與天子攜手的傳奇宦官——他始終都記得梅塢山下這淡淡的一回眸。山道崎嶇、岔路更多,只不過在馬上轉了幾次彎,晏春熙便已經暈頭轉向,他這才算是知道夏白眉先前說若無他帶路,關雋臣絕不可能登上梅塢的意思了。夏白眉一路上時不時用長劍給關雋臣在一旁劃下引路的記號,也不只是轉進去了多久,晏春熙迷迷糊糊的,只覺得在狹窄的山路上穿行許久,終于翻過一道小山坡之后,眼前終于豁然開朗——原來直到了這里,才真正到了夏白眉口中的人間仙境。腳下幽深山澗之中云霧繚繞,遠方隱約有清亮的鳥鳴之聲。而仰頭看去,只見厚厚霜雪覆蓋著蒼山,山巔之處,竟還有一處綽約別致的紅梅林,白雪紅梅,隱隱與云端相接。這般拾步而上,便好似漫步在九重仙闕,只叫人隱隱覺得凡間諸事都如同前塵般裊裊消散。“夏大人,這、這里當真好美……”晏春熙不由喃喃感嘆道。他本還對周英帝會來此處之事,隱隱有些不安心。可是如今見了這兒的景色,卻覺得哪怕是人間帝王,只怕也會忍不住在此流連。夏白眉一言不發,下了馬之后帶著晏春熙慢慢向山巔走去。興許是與梅塢漸近,他一雙狹長鳳眼頗為深沉,既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若有所思。晏春熙便也不去多煩他,乖乖地跟著夏白眉一路向上攀登,直到一步步走得近了,才瞧見一片艷麗的紅梅之間,隱隱能看到一處小屋。林中有年幼的梅花鹿悄悄跟著他們。晏春熙第一次這般近地見到小鹿,剛想過去便被夏白眉拉住了低聲勸阻道:“莫要驚擾了它?!?/br>他忙點了點頭,于是和夏白眉一起裝作不知,一步一步向林中走去,只是走著走著,總忍不住要回頭瞧上一眼。冬日天寒,小鹿都已換上了更厚實綿密的體毛,便更顯得蓬松俏皮,大大的鹿眼清澈無比,蹄子在雪地上留下了梅花瓣似的印跡。它見人見得少,因此很是好奇,雖然未必見得多怕人,但仍怯怯的。“林中曾有頭棕熊,前兩年將一孕中的母鹿抓傷了,我與皇上前來時,曾一同給那母鹿治傷,這小鹿便是母鹿那年下的崽?!?/br>夏白眉說著,眼里隱約劃過了一絲憐愛,輕聲道:“這小家伙,命真大?!?/br>晏春熙想到那位無情帝王為母鹿治傷的模樣,心中頗為怪異,一時之間便沒應聲。這般快步走了一會兒,兩人已經到了林中小屋前,晏春熙這才發覺這小屋極是不凡,背后臨懸崖而立,只消在里面推開窗子,便能看到萬丈峭壁下的山澗。既有一凌絕頂的氣度,又有梅林之中幽居的雅致,世間罕見。夏白眉放慢了步子,堪堪走了兩步便已肅然地停了下來,他踩了踩小路上的雪,沉聲道:“不好——前幾日間有人來過。這兒雪太扎實,被踏過了?!?/br>晏春熙不由后背一緊,此處這般隱秘,若不是夏白眉,那必然是皇上,或是皇上派人來過了。他能想到此處,夏白眉自然也馬上能想到,他神色一凜,也顧不上晏春熙了,足尖一點已像仙鶴一般向前飄然而去。他身法極快,如一縷輕煙般沖進了小屋之中,不過幾個呼吸間,又隨即出來繞向小屋背后,之后便再也沒出來。晏春熙等了一會兒實在心焦,此處安靜,他也不敢大聲喊叫,便忍不住邁步向小屋后趕去——只見夏白眉一個人呆呆立在屋后,一動不動。晏春熙見沒有旁人,便放下心喚了一聲:“夏大人?!?/br>然而夏白眉卻毫無反應,他只得一步步走過去,然而還沒顧得上再開口,他便看到了夏白眉在呆呆看著的事物。小屋后距離懸崖也不過區區幾丈之遙,然而就在那方寸之地,竟赫然立了一座墓碑。晏春熙屏住呼吸,又走近了一步,終于堪堪瞧清楚了那墓碑上的字跡,他一時之間竟驚得呆立在了原地。——山中人關錦寧與畢生愛妻夏白眉之墓。墓碑上是這樣寫的。“夏大人……”晏春熙很小聲地開口,可是即便如此,仍覺得似乎是驚擾了夏白眉。夏白眉并未應聲,他單膝跪在地上,用手指擦拭著墓碑上的霜雪,他看著面前冰冷的死物,像是癡癡地入了神。“夏大人,皇上他、他……”晏春熙心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他只覺不該、也不可能如此,可是又實在不明就已。“皇上無事?!?/br>夏白眉似是猜到晏春熙心中所想,嗓音沙啞地道:“生不能同衾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