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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的,就是和臣弟這個罪人攪合在一起?!?/br>他說到這里,想到那平白受虐的小小少年,語聲終于激蕩地噎住,竟連眼神也一時之間收不住,悲憤地抬眼望向周英帝。“不錯?!敝苡⒌蹍s忽然袍袖一展,猛地站了起來:“錯的本就是你?!?/br>“你不僅抗旨不遵,更甚者,你竟膽敢以前朝時的冠軍侯儀仗入京——你想干什么?昭告天下你依然是百年來唯一一位冠軍侯?關雋臣,你好大的膽子!”周英帝一貫喜怒不形于色,直到了這一刻那深邃的雙目里終于顯露出了炙熱的怒火。天子之怒,如同萬里晴空中的一道驚雷,叫人心神俱震。“你以為你拿住眉兒能制住朕,你何其荒唐!朕是大周萬萬子民的天,是俯接四極八荒的真龍,朕若是會受制于你,怎配得上天子這兩個字?”周英帝說到這里,徑自抄起案桌上的硯臺直直砸向關雋臣,厲聲喝道:“自古以來,做能臣易、做賢臣難,而你,朕的弟弟——你竟敢如此狂悖,仗著功勛昭著震懾君王,你的心里究竟還有沒有君臣綱常?”硯臺沉重帶風,可關雋臣又怎敢躲閃。霎時間“砰”的一聲被砸得額角血流潺潺向外淌著,一身華服被血漬沾得狼狽不堪,仍只能一動不動筆挺地跪著硬抗。“臣弟……”他剛一開口,就耐不住悶聲低低呻吟了一聲,隨即只能強自忍?。骸俺嫉苤?,一切都是臣弟的錯,但憑皇上責罰?!?/br>“但憑朕責罰,哼,好一句但憑朕責罰?!敝苡⒌勖娉寥缢?,淡漠地看著關雋臣額頭的傷處:“寧親王,聽說進宮之前,你已派人把先帝御賜的免死金劍送到言太師手上了?!?/br>關雋臣垂下頭,并未立即答話。免死金劍,那是他最后的、亦是唯一的倚仗。周英帝的神色漸漸恢復平靜,他坐回了虎皮椅上,因為畏寒的緣故,微微收攏了狐裘的領口。“免死金牌,效用一朝。免死金劍,萬世之用。父皇他心里,果然還是最疼你的?!?/br>周英帝雙眼泛起了一絲微妙的神色,悠悠地念道:“大約父皇他當年或許也曾隱約料到,你我終究會有兄弟閆墻的這一天,竟為你開了大周朝前所未有的先例,乃至他已過身,仍在隱隱制約著朕的一舉一動?!?/br>“只是,父皇他糊涂了啊?!?/br>周英帝長長嘆了口氣,看著關雋臣一字一頓地道:“皇權皇權,天地間最至高無上的東西?!奘掷锏臋嗔?,容不得半分駁雜。免死金劍不是在保你,而是高懸在朕的頭頂,時時提醒著朕,在朕之上還有旁人!父皇他也是一位大周帝王,他怎么就能忘了……身為天子,這才是萬萬不能觸碰的逆鱗!”“自朕繼位,恰恰是這枚金劍,才使你成了朕的眼中釘、心中刺——朕隱忍數年,到了如今,朕已不想忍了。寧親王,你是聰明人,你可明白該怎么做?”關雋臣和周英帝對視著,過了良久良久,他臉色慘白,應道:“臣弟明白?!?/br>“免死金劍制約后世皇權,擾亂大周法度,乃綱常所不容。臣弟既被授命為當朝太保,屆時自當與言太師言明,自請廢除該劍效用,必不會讓皇上背負不尊先皇遺命的不孝之命?!?/br>關雋臣輕聲道:“臣弟一切都已聽從皇上,如今此生僅剩一愿——臣弟自愿交出金劍,只求皇上寬赦晏春熙?!?/br>周英帝瞇起眼睛,淡淡地道:“如何寬赦?”“廢除他的罪奴身份,放他離開長安,且答應臣弟——此后永遠不再傷及他?!?/br>“朕準了?!?/br>“謝皇上?!?/br>關雋臣話音未落,便已長長久久地叩首在地,鮮血肆意地流淌在青磚之上。第三十四章晏春熙是被兩個小太監攙扶著從囚室里出來的,他的燙傷在左腰側,貫穿有約半寸深,每邁一步都會牽動傷口。夏白眉在前面領著他出了鳳閣,一路慢慢走到了宣德門外。晏春熙慘白著一張臉,身上又疼又冷,只站了一會兒雙腿便一直止不住地打顫。他并不知夏白眉這是何意,卻也愣是咬緊牙忍住了一句不問。夏白眉轉頭看了晏春熙一眼,他一雙白眉下的鳳眼端莊秀麗,里面微微閃過復雜的神色,忽地伸手拍了下晏春熙的肩膀。晏春熙雖然始終并未服軟求饒,可對著方才還殘忍陰毒的夏白眉到底心里是怕的,這一被拍,登時受了驚踉蹌倒退了一步,可是旋即卻感到一股熱騰騰的暖流從肩上流向胸口,一時之間只覺身子甚至舒坦,竟然不再打抖了。“你小小年紀,性子倒倔得很?!毕陌酌忌ひ羯硢〉氐?。他只沒頭沒尾說了這么一句,隨即不再開口,只向前邁兩步,背對著晏春熙站著。晏春熙愣愣地看著夏白眉的背影,感到有些茫然。他即使不會武功,也隱約明白這必然是夏白眉用內力在為他御寒。不多時,只見關雋臣的身影,正從視野盡頭一步一步向這邊走來。他步子邁得極大,雖迎著風雪而行,卻速度絲毫不減。“王爺——”晏春熙猛地掙開兩邊的小太監要向前奔去,可是才剛一邁步,腰間便撕心裂肺地疼了起來。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冷冰冰的雪地上。他顧不得傷口,也顧不得起身,就只是這么眼巴巴地坐在地上望著那道熟悉高大的身影。關雋臣寬袍一展,施展起輕功幾大步間就飛掠到了晏春熙面前。他俯下身,把少年的身子擁在懷里抱了起來。“王爺……你可還好?”晏春熙用手顫顫地摸著關雋臣頭頂束發的紫金冠,然后是臉龐。他的目光旋即停在關雋臣額頭磕出來的青紫和被硯臺砸中的額角傷上,一下子便眼圈通紅,滿眼疼惜地撫摸著問道:“你受傷了,是不是?”關雋臣呼吸一頓。“我無礙?!彼p輕拍著少年的背脊。晏春熙發絲凌亂,臉色和嘴唇都煞白一片,單薄的衣衫下更隱約有一股血腥味,可是這個剛經受了那般慘烈酷刑的少年,心里想著的頂頂要緊的事卻是他受傷了。這個小家伙只惦記著心疼他,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此處仍在皇城之內,夏白眉更是就站在不遠處,關雋臣自知仍要謹慎克制,但卻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柔情和酸楚,最終還是出格地在晏春熙的耳邊溫柔地吻了一下,低聲道:“走,咱們回家?!?/br>晏春熙睫毛一顫一顫的,聽到關雋臣說“回家”那兩個字時,終于忍不住抱緊了關雋臣的脖頸,小聲嗚咽了一聲:“成……”他沒敢喚出那個音節,就把頭埋在了關雋臣的胸口。許是終于回到了令他安心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