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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褪去了那抹稚嫩,挺直的鼻梁和遠山般修長的眉宇在蛻變后顯出了一絲脫俗的俊秀。他一身素凈的白衣,可那雙清澈的雙眼里綻放出堅毅果敢的神色時,好看得簡直光華四射,讓人目不轉睛。關雋臣多么清楚地知道,少年這番話已經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可那字字句句,都仿佛直直一道利劍刺破了陰霾的蒼穹。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暢快,可同時卻又不能不感到驚惶。“熙兒,我的寶貝?!?/br>關雋臣聲音有些沙啞,他搖了搖頭,忽然一把把少年的身子緊緊地摟在了懷里。他的內心一片悸動,他怎么能不愛上這樣一個不凡聰明的小家伙呢。可他越是這樣無法自拔地沉溺,心底就越感到害怕。哪怕如今這樣緊緊擁抱著,他都還是在恐懼著或許有一天會失去。他從未這樣軟弱懼怕過未知的前路。他本來是強硬而堅韌的人,可如今他卻有了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在這一刻刻骨銘心地意識到,晏春熙終將是他一生的牽掛。關雋臣用手摩挲著晏春熙的背脊,他喃喃地道:“小傻瓜,你心中一片明澈赤誠,實在是難得??蛇@其中許多事你卻還是想得太過簡單了。你可曾想過,哪怕皇上、皇上他當真是不仁不義……這天下,又有誰能來向他問罪?”晏春熙靠在關雋臣的懷里,他的眼里空洞了一剎那,可隨即卻伸手握住關雋臣的手掌,他抬起頭,忽然道:“若是如此,那、那我們能不能離開?”“離開……?”“嗯?!标檀何觞c了點頭,他想了想,小聲道:“我們、我們不做這高樓里的一環了,我們離開——就像是書里寫的游俠那樣……去浪跡天涯、去看遍大周的山河,好不好?””關雋臣看著少年在他懷中有些憧憬期翼的目光,不由楞了一下。那瞬間他忽然想到恭親王臨行前為關山月留下的兩行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思退、思退,皇叔叮囑過他的這兩個字頃刻間涌上心頭。這是他第一次在心底真切地興起了思退這個念頭。褪去一身功勛榮華,再不做這個身份貴重的寧親王。和晏春熙一人一騎,走過江南細雨,看遍關山殘陽,哪怕是布衣過此一生,又有什么不快活?第二十二章重陽節仿佛眨眼間就到了,偌大的金陵城在好幾日前早已悄悄張燈結彩。秋日里的佳節總是叫人愉悅的,人們在辛勞了數個月之后終于迎來豐收,便自然要趁著這時盡情歡慶。這幾日也恰好是秋風颯爽,關雋臣封地里的收成今年頗好,雖然長安那邊風云詭譎,可寧王府里上下大多數茫然不知,自然仍是一片喜色。關雋臣早就回絕了官府那邊的邀約,王謹之本以為他要留在王府里過節,可卻沒想到前一天關雋臣忽然告訴他明日夜里要和晏春熙去金陵城內過節。“那府里的各位公子……?”王謹之看著關雋臣正在和晏春熙一起挑出去時較為不顯眼的衣服,探身向前,試探著問了一句:“前些日子霜林還跟我問起您,這會兒重陽佳節,您夜里也不回來嗎?”晏春熙臉上本興致勃勃的,可聽到王謹之提到其他院的公子時,雖然沒說話,身子卻突地僵了一下,一雙杏眼望向了關雋臣。關雋臣登時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不悅地微微瞇起眼睛,往日里王謹之向來都頗能體察他的心思,可是這會兒這問話也未免太不識趣了。晏春熙的身份本來就是兩人之間的一個坎兒,少年如今犟著心思不愿意再做鶴苑公子,哪怕兩人在這段時間說了無數先前從未談過的話,可卻偏偏再沒讓關雋臣碰過。若是嚴格來說,兩人如今倒似乎也不是曾經的那層關系。關雋臣的確是憋得厲害,他倘若去找旁人,雖然似乎也沒那么說不過去,可是按照如今的形勢來看,他可實在是生不出那個心思。關雋臣故意不看晏春熙,板起臉問了句:“霜林?”他倒也不是假裝,實在是一時之間記不起這是誰,可隨即便也想起來是那個平南王送來的異域的藍眼少年,他搖了搖頭,不高興地道:“我想去哪兒難道還要叫鶴苑的人允準不成?我和晏春熙去城里過重陽,夜里回來得晚。我今晚也不去別人那兒,就徑自回流芳閣,叫他們都各過各的,你清楚了?”雖然關雋臣臉色雖然很不好看,可王謹之卻一點也沒有因為惹惱他而感到沮喪。他躬身行了一禮,甚至臉上有點笑意地應道:“清楚了?!?/br>關雋臣倒也不愿意在這個日子發脾氣,哼了一聲繼續道:“今日過節,府里的下人若是無事的,也可打發出去讓他們過節,這些瑣事你自己看著辦便是了。若是無大事,別來煩擾我?!?/br>“是?!?/br>王謹之應了一聲,很快便退了出去。關雋臣見王謹之出了房門,擺出來的架子才終于拿了下來。他低下頭,頗有些討好地對晏春熙道:“熙兒,夜里想吃些什么?這會兒金秋時節,正是蟹最肥的時候,這金陵城中醉仙樓的蟹做得最是美味,醉仙樓百年老店,窖里還有遠近聞名的甜秋釀,咱們不如去嘗嘗?”晏春熙看了一眼關雋臣,隨即垂下頭,只是輕輕應了聲“好”。關雋臣見他沒因為王謹之問的事情糾纏,心中登時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甜秋釀名貴,喝過的人并不多,晏春熙自然也不熟悉??申P雋臣卻是知道,此酒嘗下去初時頗甜,雖然溫和不傷身,可幾杯下去便頗有點暖情的效力。要什么霜林,什么鶴苑,他今夜可忙著呢。一念至此,關雋臣的眼里不由自主劃過了一絲狡黠得意的笑意。重陽節的傍晚時分,寧親王悄沒聲地出府了,除了王謹之和白溯寒等親近的幾人之外,府里其他人毫不知情。關雋臣和晏春熙一人一匹白馬,踏著nongnong的暮色,一起往金陵城中央方向而去。晏春熙并非不會騎馬,只是他這兩年來顛沛流離,入王府之后更是成了鶴苑公子,再沒怎么出過府,這乍一上馬,還真有點歪歪斜斜不太適應。關雋臣自然與他不同,曾經征戰沙場數年,于馭馬之術更是駕輕就熟,可是他見晏春熙那有些緊張的模樣,也也起了點壞心思,竟然還故意一鞭打在了晏春熙那匹馬的臀上。那馬登時嗖得向前竄了出去,驚得晏春熙一下子差點仰了下來,他趕緊抓緊了韁繩,氣惱地轉頭看向關雋臣:“你、你別來嚇我——”關雋臣見少年臉蛋駭得有些發白,倒不由得哈哈一聲開懷大笑,左手一提韁繩,已經縱馬騰躍了出去,衣角在獵獵的狂風中肆意地翩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