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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學著他先前調侃的語調繼續道,“前輩避居在此,家人會擔心的吧?”“放肆?!睔膺^了頭,腦袋反而冷靜下來,雪見愁背轉過身厭惡道,“你這是對前輩說話的語氣嗎!”沐惜追歉然笑笑:“方才是我失禮,前輩莫怪?!?/br>“哼?!?/br>雪見愁無意多言,推門走了出去。福壽和延年看到熟悉的人影,高興的振翅低飛,幾乎是撲了過去,撞得雪見愁一個踉蹌,登時怒急攻心:“真是反了,現在連你們兩個也不聽話了是不是!”咕——咕——委屈的哀鳴數聲,兩只白鶴眼珠水潤,頭頸交相在主人纖美的足踝處摩挲起來。“夠了,你們——”抬手欲打,奈何巴掌遲遲不忍落下。雪見愁忿極惱極,當下拂袖縱身,但見空中蘭影一劃,旋而自水潭上空飛掠而去。空谷乍寒,不堪日暮幽情重。窗外瑤草奇花未謝,近來天際卻無端罩上層層濃云,光影陰霾,入眼盡皆煙緋朦朧。沐惜追對時間流逝的感覺日趨模糊,雖然漸漸習慣了碧云谷主人陰晴不定的個性,心中的疑云卻始終團團疊疊,如散不去的迷霧。那個人每日給他喂食稀奇古怪的東西,看起來不像療傷,倒似在拿人體做試驗一般。一次他腹痛難忍,迷糊中聽聞那人自言自語的說些“怎么會、不該如此”的話,多日以來的懷疑更堅定三分:“前輩……你真的想要救我嗎?還是說……我只是你的試驗品?”——啰嗦。這是沐惜追在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后兩個字。再度醒來,外面已是黃昏,暖黃色的余暉穿破連日陰霾,美好得讓人眷戀。禁不住光的誘惑,沐惜追本能的抬手去接,光影頑皮的躥過指尖,顏色透明,滲著血的淡淡緋色,感覺陌生而怪異。可究竟是哪里怪異呢?沐惜追放任思緒徜徉,無意識的分開十指,驀然間發出“啊”的驚喘。不只是手,腰以下的部位也全都有了知覺。——這是夢吧。沐惜追單手撐著床榻起身,光裸的雙足踩上地面,沁涼的觸感立時就從腳底一點一點爬上來。簡直難以置信。他不是不懂醫,筋脈俱毀、氣血齊失,照理說這樣的傷根本沒有痊愈的可能。但眼下的事實卻不容他不信……萬千世界,果真無奇不有。視線落在了高架頂層的竹籠上,只消伸手,就可以取下來一窺究竟——到底里面養著什么東西,對傷患竟有如此奇效?就在指尖碰到竹籠的那一剎那,門扉驟然被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素蘭的輕渺姿影。“躺回去?!泵技饩o蹙,雪見愁沒好氣的呵斥。沐惜追見他對自己的痊愈毫不驚訝,忍不住道:“前輩,我已經沒事了?!?/br>“我叫你躺回去,需要再重復一次嗎?”雪見愁說著,徑自走過去拿下竹籠。“……前輩,籠子里面裝了什么?”沐惜追在榻上躺好,終究沒忍住心頭好奇。“你吃了這么久,還猜不出是什么嗎?!?/br>不知是否是幻覺,沐惜追覺得眼前之人似乎在笑,但那笑意莫名陰柔,使人不寒而栗。“苗人多以蟲蝎蛇蛭入蠱,無外乎這幾種?!?/br>“故作鎮靜也沒用,害怕就說,我不會勉強?!毖┮姵畋е窕\在床沿坐下,語帶譏誚。“分明是前輩故作神秘?!?/br>“哦?那這一次,你敢睜著眼睛把它吃下去嗎?”“有何不敢?”雪見愁卻是話鋒一轉:“你肯,也要問我愿不愿意。還不閉上眼睛!”“前輩……”沐惜追先是一怔,旋即哭笑不得,表情甚為無奈。“不要以為能下床就是痊愈,過度的天真只會適得其反?!?/br>“嗯?!?/br>沐惜追知他脾氣別扭,當下也不多言,閉目后順從的張口,將那東西一點一點吞入腹中。……軟粘的口感,奇怪的味道。睜開眼,雪見愁已出了門去,竹籠仍是放在原位。沐惜追猶疑片刻,終于還是決定下床,伸手將籠子抱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揭開布封,望見里面黑黢黢的一片;將竹籠移至亮處觀看,內中竟是空無一物。“前輩,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便逑ё粪哉Z,深感無可奈何。第四章屈指一算,距雪見愁消失又約有七日光景。自碧云谷舉目眺望,但見千峰排戟,萬仞開屏,日映嵐光輕鎖翠,光搖片片煙霞冥??v然虛窗靜室,待久也未免有些無聊。福壽和延年正雌伏在水邊休憩,吱呀一聲門開,有人自閣樓出來,卻非是熟悉的幽蘭姿影。兩只白鶴似有靈性般互望一眼,便頹然垂下脖頸,慢條斯理的替對方梳理毛發。四周青山銜碧潭,只不見有路可通往外界,但那人確實不在谷內,莫非他是長了翅膀,飛出去了?沐惜追望著水邊的白鶴,心想或許那人真是白鶴變的妖精也說不定?;厣矸等霕情w,又覺層層進進纖塵不染,甚是干凈,正暗自喟嘆間,眼前忽見深閣瓊樓,比之珠宮貝闕毫不遜色,更可贊為天下奇景,應是主人起臥之所。居室旁邊是書房。沐惜追略一猶疑后推門進入,青松翠竹的淡淡清芬霎時撲面而來。因著造紙術的推廣普及,外界的人都喜愛用宣紙和其他紙張書寫繪畫,然碧云谷的主人不知在此地住了多少時日,至今竟仍保有在竹簡上寫字的習慣。薄薄的竹簡用粗線串連成片,疊放齊整,一卷一卷標注分明,末了都附“雪見愁”三字,想來這便是主人名姓了。沐惜追一目十行,視線掃過“甲子年紀”、“開寶年紀”、“慶歷年紀”,最后隨手取出一卷“康定年紀”細看起來,數頁翻過,但覺字句不多,多為言簡意賅之語:年春,采百花貯釀;年夏,尋百足蟲制蠱,未果;年秋,折百果入藥,初成……閱畢,將竹卷放回,又取下“甲子年紀”,赫然看見最上面寫著“甲子八月,拾一寵于寒潭,又楓紅正盛,賜名丹楓”的字樣。“這……”沐惜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半晌搖了搖頭,將竹卷放回原處。倏爾時過泰半,書架上的竹簡被沐惜追看了九成九,對雪見愁的生平約略了然,且愈到后來,欽佩之意便愈發濃厚:內中記載的制蠱療傷之法奇形殊異,許多藥物用材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有甚者,有以氣血豢養蠱物之方,重精氣而輕自身,兵著險招卻能出奇制勝,無論是于醫于蠱皆妙用無窮。倏然,手頭翻至一卷“心經”,所載乃器樂類屬,從兵器形貌到樂器外觀,從劍花招式到彈奏演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