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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這座房子有一處地下室,對無線電波信號和私密條件要求極高,是季杏棠花高價錢請人建的。說是儲存金銀珠寶的地方,實則有電臺和許多秘密的文檔資料。除了保證瑾娘的安全,季杏棠能幫的也只有這些,瑾娘說她會抓緊時間和統一戰線的同志取得全方位的聯系,以季太太的身份做偽裝出入許多場所,暴露的機會很小,等時機成熟說不定就要離開上海了。這年夏天,浦東的高橋鎮爆發了瘟疫,新聞報道是豬瘟,整個鄉下的豬養殖業幾乎全部癱瘓。好在不是感染人的瘟疫,但也不容小覷,老人孩子病弱者或者不注意預防也容易感染。季杏棠的娘死于瘟疫,白嘯泓的爹娘都死于瘟疫,所以這兩個字簡直是一生的噩夢。季杏棠提前訂購了一批痧藥水,準備去浦東視察情況。瑾娘說要陪他一起去,季杏棠推脫她一個孕婦免疫力差不讓她跟去。季杏棠先是走訪了一些養殖場的場主,一個場主滿臉愁云地告訴他疫情很是嚴重,養殖場每天都有大批的豬被拉去集體火燒,損失數以萬計,好在現在還沒有人感染。季杏棠就找了個簡易的客棧住了下來看情況,等過幾天他再去問的時候,這場主有些喜笑顏開地告訴他,今天來了一位貴客,奇怪著哩,他說要買下所有的病豬。季杏棠也是頭一次聽這奇事,好奇地問了兩句。那場主說,金主也不是要買豬,而是買豬鬃,拿那些柔韌且硬的毛去大批生產軍用槍刷?,F在爆發瘟疫,凡是牽扯到豬的全都掉價,且不說豬rou市場本身癱瘓,豬身上其他物件也不值錢。以前合作的毛刷商人也都趁機壓價,可這位金主說,可以按比其他商家高的價格收購豬鬃,他們有專門的消毒工場,瘟疫根本不受影響,價格好商量。季杏棠跟著場主去見了這金主。映入季杏棠眼簾的是一個年輕人。他上面穿著中式的白色加絨套衫,下面是一條白色的條絨褲子,腳上蹬著一雙锃亮的黑色皮鞋。雖是完全的西式打扮,但全身都是溫潤的書生氣,季杏棠給他定義是個jian商。可等那人抬起來頭,季杏棠已然驚愕,不是別個,是若玉!那人看見季杏棠也有一瞬間的驚愕,但那一抹詫異很快就從他臉上消失。季杏棠滿臉著急神色,驚訝、欣喜、擔憂、愧疚、自責各種復雜的情感合成一把刀,刀刃直直的扎向他的心臟,聲音都哽咽的厲害,“梓軒?你怎么在這兒!”那人站起來,拍了拍套衫下擺,與他保持一段距離,“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br>他的聲音很低很沉有股冷意卻很熟悉。倒了嗆又過了變聲期若玉的嗓子雖有些晦暗低啞,卻還是正常語調絕非這般陰沉。但這張臉他怎么會不認得。季杏棠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語氣中都帶些懇求的意味,可還是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輕微顫抖,“怎么會認錯人呢?這兩年你去哪兒了,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有什么話我們慢慢說清楚,???梓軒?!?/br>那人面無表情,他不承認自己是什么梓軒,“先生,我不是你所謂的梓軒,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今天來這兒和場主談生意,不知你是何意?是想公平競爭?還是有意摻合?”不是,這個人太冷漠了。或者他太討厭自己,不想和自己再有什么糾葛。季杏棠先控制住了沖動,“不好意思,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你們談……”季杏棠松了口,那人才坐回原位。場主先前還慶幸兩人相識,這會兒又看不出苗頭,當是季杏棠認錯人了,出來緩和尷尬氛圍,“這位季先生是為探看疫情來的,別無他意,明先生不要介意?!?/br>這位明先生沒有多言。真讓人納悶。他一鼻一眼和若玉不差半分。季杏棠仔細觀察他的言談舉止,他語調有些壓迫感,有著久經商場的老成,又極其老謀深算,咄咄逼人的話也讓人感到合情合理。季杏棠不知道若玉這兩年干了什么,難不成他改名換姓做生意去了?等兩人談完了,場主要送客。明先生拿起桌上的禮帽扣在頭上,走到季杏棠跟前停了下來,他微笑道,“相識與否,季先生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別人看,似乎不太禮貌?!?/br>“明先生!”季杏棠叫住了他,他走到門口回頭一望,沒有一點若玉的孩子氣,看著熟悉的人完全變了氣質。季杏棠哽住,“抱、抱歉?!?/br>明先生從高橋鎮回了法租界,薩坡賽路135弄,杜家老宅。杜子明正在亭寰閬苑里澆花,他最喜歡擺弄這些花草,尤其是夏天花盛。明先生出現在他身后給他攏了攏肩上的披風,附耳說道,“事情已經辦妥了,只不過......我遇見了季先生?!?/br>杜子明停了一刻又繼續澆水,“哦,怎么說,吃驚至極?”明先生的中文很流暢,“是很吃驚,他把我當成了殷先生?!?/br>杜子明含蓄地笑了,掏出手巾擦拭單腳架金絲眼鏡,他的雙眼皮很深看著很和善,聲音十分虛弱,“山寺君,推我進屋去,我想喝些酒?!?/br>進了屋子,山寺幸托抱起杜子明把他放到了沙發上,他的體虛癥狀很嚴重,剛坐到沙發上,冷汗就浸濕了衣領,山寺幸給他倒了一杯鹽水,“晚上再喝酒?!?/br>若玉站在門口,他看見山寺幸和自己一般模樣已然不覺得奇怪,這個東瀛來的日本醫生很邪門,自己從他那里學的本事似乎都有些歪門邪道的性質。若玉無意中見過他的樣子,整張臉都被燒傷沒有完膚猙獰又丑陋,這就是硯臺本來的樣子,所以他的皮面總要干凈體面。一座古舊的老宅,兩個畸形病態的人。渡部寺律一死,杜子明就把若玉弄回來秘密圈禁起來,所以他已經一年半載沒有出過這宅子,一個天生有病靠喝酒吃鴉片酊提精神的白無常、一個丑陋無比弄權謀私又冷漠寡言的無相人,若玉和他們在一起也活的不人不鬼。他不能出去又不準別個碰他,很久沒有理發,任由柔韌黑亮的頭發瘋長到腰際,徒增了三千煩惱絲。那兔兒攀著若玉的手臂拱鼻子,看見他站在門口,杜子明笑著擺手讓他進來,若玉就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杜子明在瓷碟里捏了一塊果脯遞到若玉嘴邊,若玉不理低頭給兔子順毛。杜子明把果脯放了回去,擦了手,手指撩起若玉垂在臉頰的一縷長發輕掖到他耳后,骨節不小心碰著他的臉,這手指在大夏天沒有一點溫度,若玉像觸了不干凈的東西突然偏了頭,冷清清說,“別碰我?!?/br>杜子明推了推眼鏡,臉上沒有明顯的笑容,卻又實在輕笑了一聲,他和聲和氣地說,“這身衣服是你第一次來我這兒的時候阿棠差人做的,現在長得很高,手腕和腳腕都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