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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住了手腕,他這才發現這個瘦弱的少年力氣大得嚇死人。求生欲讓他馬上哀求起來:“我我我不想死!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反正…反正還有那么多士兵,不差我一個??!放了我…放了我…”另一個人見狀也要拔槍,卻被許杭一個抬腿踢飛。逃兵見狀不妙,二話不說,馬上就丟下同伴,連錢也不在乎了,拔腿跑走。許杭煞氣十足:“告訴我,段燁霖在哪里?他的手底下,絕不可能有你這樣的害群之馬存在?!?/br>剩下的那個逃兵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或者說在戰場上受了刺激,有幾分變態了:“段司令…段司令那么能耐不也死了嗎?…。我才不傻呢,我不想像他一樣炸死自己,死無全尸!我才不要給這個破城陪葬!”他說完就笑,只是笑得很詭異,像個瘋子。聽完,許杭的手馬上就松開了,他的臉白得像一張紙,眼神有些渙散,好像聽不懂一般。五臟六腑都抽了一下,筋骨麻痹,拿槍的手自己顫抖起來,根本不受控制。死無全尸死無全尸死無全尸死無全尸死無全尸死無全尸。……這四個字有毒,它們是惡魔是鬼魄,鉆進腦海里來回滾動,讓許杭頭疼欲裂。“…他輸了?他死了?”許杭喃喃自語。逃兵怕他再掐上來,連連點頭,還慫恿著說:“我看著他被炸死的,我跟你說,賀州完了,我都想好了,現在只有投靠日本人才能保命…哈哈…對,日本人…?!?/br>這話真叫人惡心。許杭一槍打在他腦袋邊的墻壁上,墻壁上粉末撲簌簌往下掉,一個大坑出現。眼看著這個人是真的會殺人的,氣氛才真的有點凝固。“你的司令死了,你卻還活著?!?/br>逃兵頓時渾身一哆嗦,把自己口袋里的金銀珠寶全部抖出來,跪著說:“我我我錯了!我這些都、都給你!放…放我一條命!求求你!求求你!要不然,我…我亡羊補牢,我現在回戰場!”許杭直接把槍抵在他的額頭,死死咬著牙,像是把牙根都碾碎了才擠出來一句話:“有用嗎?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敗類,這場戰才會輸的!”逃兵都要尿褲子了,他仿佛看到戰場上死去的同伴睜大的眼睛對著自己,他背后一涼:“只要不讓我去死,讓…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有點腥臭味,逃兵都尿褲子了,哭得涕泗橫流,難看到令人作嘔。許杭慢慢把槍放下,抬頭看了看懸在正空的太陽:“你剛才說…想投靠日本人,對嗎?”“沒有沒有沒有!”那人掌嘴起來,“我胡說八道!我反思!我錯了!”看他把自己打得兩頰紅腫,牙齦出血,許杭道:“那你就去吧?!?/br>逃兵大氣都不敢出,倆眼珠子瞪得渾圓得看著許杭。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爬起來準備離開,誰知他剛跑了沒有兩步,后腦一陣槍擊,他瞪大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在他倒下身軀的背后,許杭拿著那把從他身上順下來的手槍,半張臉都被濺滿血跡,語氣冰到深淵里去:“臨陣脫逃叛國者,死、不、足、惜!”金燕堂口的血腥味已經招來了一些蒼蠅,還有一只烏鴉在墻上蠢蠢欲動。宛如丟了魂魄般,許杭跨過尸體,像是突然忘記怎么走路的孩童,歪歪扭扭走進金燕堂,視線都是凌亂而虛無的。他胸口憋著一股氣,有一個淬毒的炸藥就在他的心口,隨時隨地都要炸開似的。他這么失魂落魄走了幾步,就連一臉擔心地站在他面前的蟬衣他都沒有發現,還是顧自往前走。看見許杭臉上的血跡,和他手里的槍支,蟬衣眉頭都聳起來了:“當家的?當家的你理理我,你怎么了?當家的!當家的!”她拉扯,她叫喚,可是許杭像是完全失控的一個機器一樣,聽不到、不回答,就是冷著一張臉,眼睛毫無聚焦點,莽莽撞撞往里沖。他一路走,蟬衣一路小跑跟著,扶著護著,生怕他跌了撞了,就這么給他走到了綺園里去。前腳剛邁過門檻,整個人就往前一倒,蟬衣往前一撲,死死得給他攙住了,兩個人都重重跪在地上。“噗——!”一口鮮血哇得一下咳在石子路上,觸目驚心!“當家的!”“咳咳…??取?!”吐了一口還不夠,接連著好幾口都跟著嘔出來,血里帶著點黑色,許杭吐血的姿勢是以頭磕地,整個背抖一下聳一下,腹部一陣痙攣,每次咳出來的不多,但像咳命一樣。蟬衣甚至不敢拍他的背,雙手無處安放:“怎么回事啊,這是怎么回事,當家的,求求你了,你千萬千萬不要嚇我……”許杭在嘔血的時候,只覺得那血不是從腹中出來,而是從心口擠出,因為他的心臟一收一縮,一陣比一陣疼。真是奇怪,這不是他頭一次直面死亡。滿門被屠的時候,他可是見過更慘烈的場景,生離死別的痛他早就飽嘗了,這次又有什么不同呢?可是分明就是不一樣。四肢百骸到頭發絲兒的地方,都在叫囂疼痛。他這么一咳,脖子上的鏈子不明不白就斷了,蝴蝶吊墜掉在血泊中,那是段燁霖替他隱瞞下來的母親的遺物,為了這個東西,他還挨過喬道桑的一頓打。許杭撿起它,把它拽在手心。吊墜還在,那個人,卻沒了。“哈……哈……”許杭吐夠了,身子一轉,就地倒在石子路上,仰面看著太陽,腦子里空空一片,嘴里苦得難受,他擦了一把血放在眼前看,“…真好?!?/br>蟬衣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心急如焚:“您病糊涂了,這…這好什么呀?難道是毒癮又犯了嗎?明明都好了呀……”許杭胸膛劇烈一挺,喉頭一熱,雖然來得及捂住嘴巴,但是涌出來的血還是從指縫間流下去了,溫溫熱熱沿著脖子滴落。他搖搖頭:“…沒事…我…已經…徹底…好了…”他知道的,他好了。就在剛剛,徹底好了。因為已經有一件比毒癮還痛苦的事情出現了。發毒癮的時候,他恨不得即刻就死了,可是現在,他連死也不想死,鬼魂也是有靈識的,他只希望有沒有一道天譴砸下來,落在他頭頂上,讓人即可就能魂飛魄散,一點兒煙灰和氣息都不要留下。這樣才不會疼。他這么躺在被太陽曬得發燙的石子路上,皮膚微微有些被燙傷,他不想動也起不來,覺得自己像是無垠沙漠里一株枯死千年的胡楊樹,又像是一張風干了的人皮,任烈日澀風摧殘搖曳,了無生趣。耳聽得有哭聲?誰在哭?遠得像是從上個世紀傳來的回響。他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