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2
曲催斷心肝的悲歌。唱罷這一句,他正巧走出小銅關,一抬頭只見彎月如刀,露著血色,照耀這安詳的賀州城。真蒼涼啊。城里多少無知人,隔墻不見離人心事。——段戰舟一直跑,一直跑,他此刻如神力附體,每一個毛孔都似乎要爆出血漿,連腦子都是一團火。許杭的魔音一直在他的耳邊來回盤旋,折磨著他。“叢林在你身邊呆了這么多年,若非他陽奉陰違、暗度陳倉,你早就死在參謀長陰謀之下無數次了?!?/br>“每天晚上,你都像個嫖客一樣…不對,嫖客還會對妓子說些甜言軟語,你呢,頂多算個最下流的慣犯?!?/br>“他讓我告訴你,請你千萬要長命百歲。因為他罪孽太多,入不了輪回,而即便是在無間地獄、奈何之畔,他再也不想遇見你?!?/br>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段戰舟捂著耳朵,瘋了一般狂奔,風在他耳邊呼嘯著,卻始終掩蓋不住那陣聲音。他跑得雙腿發軟,心臟快跳出來的時候,終于停下來。亂葬崗。夜里的亂葬崗,真可怖,枯樹的枝丫像白骨的爪子,烏鴉在上面亂叫。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墳堆,沒有墓碑,尸體的惡臭四面八方地傳來,老鼠四處亂竄,嘴角都是偷咬尸體的血跡,看到人就一頭鉆進土里去。埋葬在這的人,死了也只會變成孤魂野鬼吧,該是多么凄涼。這里,就連風吹過來,都像鬼哭狼嚎。段戰舟看了看四周,面色灰敗,嘴唇慘白。他找了找,此處有很多是新墳,泥土潮濕的是這兩天新挖的,他看準了一個墳,蹲下去,徒手就開始刨起來。松軟的表層泥土倒是很好挖,到了下面漸漸堅硬起來就變得很磨手,何況他方才自虐般地砸傷了自己的關節,可他似乎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痛。泥土漸漸被挖開,露出底下的尸體,他看了一眼,不是叢林。轉身走向下一個坑,繼續挖。這次的坑里一刨開就跳出好幾堆疽蟲,身子扭在一起,表面還附著著血rou,段戰舟也是忍著挖了下去,里面沒有完整的尸身,只有一些尸塊。放棄,再下一個。他就這么沒有目標地徒手挖坑,挖到指尖全部出血,汗水濕透了整件衣裳,挖出了吊死的老人、挖出了得瘟疫死的小孩、挖出了沒頭的無名尸、挖出了殘肢斷腿……就是沒有挖到叢林。亂葬崗真大啊,大得讓他害怕。再刨到下一個坑時,段戰舟已經累得只能跪在地上,咬著牙,用胳膊受力,將土地撥開。他身上早已是污漬和惡臭,還有一些不長眼的小蟲子爬來爬去,可是他一點也顧不得。在哪里?如果哪里都找不到,是不是證明,閻王不收他,他還沒有死?這么異想天開的想法,卻讓他心里陡然生出一點點的期翼來。十個指尖滲出的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腥味非常。十指連心該是最疼的,可是此刻他覺得遠比不上心頭涌出來的酸意。這時候他身后傳來一個驚恐的叫聲:“鬼…見鬼了?!”他轉頭一看,是一個提著燈籠,嚇得跌坐在地上的老人。老人本來是埋完尸體準備歸家的,路過這里見墳頭異動以為有鬼,嚇得魂飛魄散,仔細一看,這人有影子,才道是個人,再走近一看,竟是眼熟的:“這是…官爺?喲,您這是做什么呢?”段戰舟看清他的臉,認出這是早上那個拉車的老漢,便沖了上去,抓著他的手問:“是你!”“是是是我…官爺有事?”“我問你,早上那個人,他還活著嗎?你把他藏在哪兒?”他用了藏這個字,而不是用埋,這是在期待那個人還活著。“人?”拉車老漢想了一會兒,才哦了一下,“您說那具尸體吧?他呀…真是有福氣,趕上您這個大善人,您賞了我一點錢,我這人吶念佛,就權當看在是那死人的陰德的份上,便給他備了一口便宜的薄棺,挑個好點的地方葬了?!?/br>說著,拉車老漢就往前頭給段戰舟指了指,段戰舟二話不說就沖了過去。說是好點的地方,不過就是墳頭少一點的一顆歪脖子樹下,一個小小的土堆。段戰舟咽了咽口水,眼神暗了暗,才緩緩蹲下身去挖開它。他的心跳再度擂鼓,既盼著能挖出來,又盼著永遠也不要挖出來。隨著土層越來越薄,終于,木棺的邊角露了出來。他馬上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汗水飛濺出去,三兩下,整副棺材全部露出來了。這的確是很簡陋的木棺,用的最次的邊角料,表層還發霉,沒有上漆,邊緣有很多蟲咬的痕跡。顫抖著手將棺蓋掀開,叢林的臉就露出來了。月光之下,他閉眼沉睡著。段戰舟想到了他會很凄涼,卻沒想到會這么慘,早知道袁森不是個東西,卻不知叢林被折磨得一點人樣都沒有。身上兩個碩大的洞,臉頰的rou都凹了下去,尸身因為夏日的炎熱而有些腐爛。把臟兮兮的雙手在身上蹭了蹭,他小心翼翼地伸進去,如端一件古董,將叢林抱了出來。他從未如此小心地對待過他,他們之間這么曖昧親密的舉動,在段戰舟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真輕。像羽毛做的人偶一樣。他把叢林抱在懷里,可是叢林的身子像冰塊一樣,捂不暖。他的心情第一次這么接近一潭死水,無波無瀾,中間有個大洞,撲簌簌往里落空。想握一握叢林的手,一摸就看到那斑駁的傷痕,心里一慟,再往上看,掌心里有一些細碎的蠟燭粉末。他驟然摟緊了叢林,臉頰貼在他的額頭上,他想靠的近一點,是不是能聽到細微的呼吸和心跳,然后證明他并不是真的死了。沒有,一點兒都沒有。這個人再也不會受他欺負而唯唯諾諾了,是真的死了,從魂到魄,走了個干干凈凈。“騙子,果然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從一開始到結束,從未對我說過一句真話……”看似埋怨的話語,段戰舟是從后槽牙一點一點擠出來的,他漸漸用力的手掌掐著叢林的肩頭,可是叢林再也不會呼痛了。“一塊蛋糕而已…這么笨的你,居然會當了殺手?呵呵…我對你既沒有恩,也沒有德,誰要你這么做了?誰要你犧牲自己了?”“還讓許杭親口告訴我…你們兩姐弟真是一個比一個狠啊,永遠都知道怎樣會令我最痛苦?!?/br>“說什么黃泉路上不相見,別說笑了,真的放下了,又怎么會想讓我念著你?”諸天神明、地獄鬼差有知,能否通融片刻,讓人還陽半刻,他有很多還想再問的。這家伙明明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