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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什么都不曾想過。今夜云氣甚重,見不了星斗顏色,不知北疆是何種場景。謝青疏從挽月閣出來,暗衛早已等候多時。陳七捉著一只死去的黑鷹,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血,他呈上一紙條,也被紅色暈染得模糊不清,“大人...”謝青疏抬手止了止,他面色平靜,就像過往數年,不改顏色。拿起紙條,便見一熟悉字跡,上書:“已歸,傷重?!?/br>薄紙輕飄飄地落了地,謝青疏大笑兩聲,震得滿府花木斂了顏色,他低頭看那塊刻著謝字的無瑕白玉,只覺滿目荒唐。神仙驚怒,露了龍息,一場雨便落了下來。無名山上,僧人點燭看屋外,雨打竹林,暗和悲意。榻上另一男子說道:“下雨了?!?/br>“是啊,下雨了?!鄙藬磕?,便是慈悲。初夏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鳳夕坐在院里,被雨浸得略微狼狽。此間燈火通明,寂靜無聲。他在等,等一個人深夜歸人。然后他等到了。謝青疏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右手拿著那只被割了喉的鷹,血色和雨水一起落地,月白色的長袍上面是斑駁的血跡,不知是謝將軍的,亦或是那只鷹。他左手緊緊攥著,留不出一絲空隙,也就看不清握著什么東西。謝青疏常是笑著的,因此總顯得多情。上京閨秀喜他君子端方,恪守復禮,他身上曾有殺伐之氣,是這兩年的紙醉金迷讓他隱去了煞氣。但鳳夕知道,謝青疏不是外人所見那般,他有些惡劣,眉目含情,喜歡一人便將一切奉上,哪怕是最寶貴的真心。只有親密人才能知曉。謝青疏是狼狽的,比鳳夕更狼狽一些,可他依舊面容英俊,眉眼被雨水一打,便含了凜冽。他是盛怒的,但面色平靜。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他在北疆數年曾刻入骨髓的威勢。海棠樹驚懼晃動,今夜無風。鳳夕他想,偷來的歡愉終究是要還回去了。只是太快,他還未能編織另一美夢,便要碎了謝青疏的心。他身上那點人氣終究是消散了,乍一看又是煙雨閣初見,那個冷冷淡淡的海棠花妖。“你都知道了?!兵P夕抬眼看他,雙眼里是再翻不起的死水,黑的發沉。前幾日的溫情還歷歷在目,謝青疏哽了哽,他的肺似乎被扎破了,像個破風箱一般,呼氣痛,吸氣也痛。他的靈魂似乎漂浮上空,冷眼旁觀這二人一景。“我來的的路上在想,是不是有什么隱情,”他頓了頓,見著鳳夕,不自覺含了一點溫柔的笑意,指腹摩挲著左手的那塊白玉,“我還想我十六歲的時候和你是不是有段情意...”“不是?!兵P夕一聲,干脆利落,不留情面,將他二人對立。“你別急,我話還沒說完,”謝青疏瞧他,連眉頭都舒展開,在雨中他面容隱約,語調上揚,只是手背青筋現的厲害,“我又想,自己太過糊涂了?!?/br>他聲色寂寂。“其實這鷹夜半來找你,暗衛撞見過幾次,但你那時與我說與鳥雀有緣,我便沒有懷疑?!?/br>“后來懷青之事,我與你春風一渡,歡喜至極,將之拋卻腦后?!?/br>“我原以為你我煙雨閣初遇是湊巧,但結合如今狀況也知不是。那日蕭瑯行程早定,縱是我不同行,他知我愛海棠,大概率會將你送與我。便是你入了其他人家也不怕,潛藏在上京的北疆勢力總是能將你送與侯府?!?/br>“我總會和你遇到?!?/br>“我定是見過你,”謝青疏收了笑,“我第一面便覺你眼熟,你們亦知,所以此計可行?!?/br>鳳夕鴉羽輕顫,低聲道:“是?!?/br>“而后你入了此院,做了北疆一雙眼睛?!敝x青疏再一揚嘴角,“你本對我無情,卻因我一片癡心,生起逢場作戲之意?!彼肫瘌P夕常常含情的一雙眼,不知是不是在透著他看某某。謝青疏哈了一聲:“我卻不知,草木化形竟有如此本事,往日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小瞧鳳夕?!彼哉Z諸多諷刺,后續呢喃,卻是傷人傷己。鳳夕閉著紅透了的眼,雨水往常最盛草木,可是此情此景,便是將他最后一點僥幸打破,他面色青白,謝青疏一字一句將其中茍且說出十之六七,只是他并未猜中鳳夕的確是對他有情。且因情而來。鳳夕嘆了口氣,覺得慶幸又傷心,便是如此還是要硬下心腸道:“你本可早早發現,只是因對我的情意而諸多忽略?!?/br>謝青疏似因這情意二字略微失神,他頭疼得厲害,用牙齒咬著舌尖,待嘗到一點血味才止住,他道:“那鳳夕看我如此可憐,不如與我說說...你從何處得到此玉?”一雙桃花眼雖怒含情,此話一說,便落了下乘,你來我往的交鋒最忌性急露怯,謝青疏問完才一驚,可鳳夕未曾聽出其中深意。他早就在等著謝青疏這句,從剛入侯府,每日每夜,輾轉反側不得眠,便是在等著謝青疏的質問。鳳夕流利出口,似是說過千百遍,:“謝公子四年前于北疆因敵入陷阱,我救了你,你對我暗生情愫,將家傳白玉送與我,但卻不知我亦是陷阱一環,”鳳夕看他,悲極痛極,卻不露聲色,“后謝公子被我出賣,九死一生被人救了回去?!?/br>三真七假,虛虛實實,再看不清其中內情。“我不知是你出賣?”謝青疏問他,聲音越來越輕。“你不知是我出賣?!兵P夕答的肯定。“那我為何不記得你?”“因他們說你還有用處,封了記憶?!?/br>“我那時...定也是心愛你?!币蛔忠痪?,含了血淚,是謝青疏自己遞給心上人刀,千刀萬剮,鮮血淋漓。鳳夕驚懼,他抬了一雙眼,淚將落未落,卻不知這面上濕潤是何物。“我從未對你有情?!笨`言咒不縛假話,鳳夕揚起一點笑,漂亮極了,“我有心愛人,卻不是你?!?/br>驚雷乍起,神色莫定。“你為何與我說這些?”謝青疏聲色喑啞似碎玉,頭痛欲裂,一股腥氣漫了上來。“因為謝小公子不是想要尋一個真相嗎?我給你這真相?!泵髅髡f的每一句,都是朝著謝青疏的七寸打,鳳夕自己卻是要忍受不住痛。他想,沒有關系,他這一生貪度許多好時光,現下死在謝青疏的手里也是快樂的。“謝青疏,”鳳夕喚他,語意繾綣,似是情人溫柔絮語,“你我情緣已盡,恩斷義絕?!?/br>“我負你良多,唯死而已?!兵P夕他說。“殺了我?!?/br>他將自己每日每夜仔細揣摩的話語盡數出口,高高掛起的心如今可以低低放下,竟平靜不少。謝青疏靜默良久,才啞啞一笑,“我自是會殺了你,北疆jian細如何能活?”他撕去最后一寸薄薄的偽裝,抬手將那只死鷹扔進了鳳夕的懷里,見鳳夕顫了顫眼不看那死物,陡然生起一絲扭曲的快意,“我會殺了你,不過不是現在罷了?!?/br>謝青疏叫了一聲懷秋,見他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