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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假,虛虛實實。從前的人說,浮生若夢,聽上去真的像是做了一個不真切的夢,夢醒之后,慢慢地也就忘記了夢里見到了什么,只剩下一點點微弱而模糊的記憶,到最后連那一點記憶也消失了,后悔是沒有的,只是心底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空蕩蕩的感覺。事情還沒有結束,可他卻感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萬事萬物都成空。他站在樹下望著這場下不完的雪,雪在某一個時刻陡然大了起來,竟是五彩斑斕,光怪陸離,佛光普照大地,像極了佛經中圣人出世的場景。與此同時,距離此地數十萬里之遙的北地雪原,紅袍僧人們同時在極夜中看見了那神奇的一幕,黑暗中的雪地迅速抽出一朵又一朵的金色蓮花,鋪滿了整個雪原,人間變成了一片金色的汪洋,預言中的場景終于現世。不知是誰先吟唱起來,然后所有人都在黑夜中吟唱起來,飽含著柔情與期待。這一切沒有任何人知曉。白蟒的尸體被雪厚厚地覆蓋著,在幻境因為吳聆的心境變化而震蕩的時候,有什么蛇形的東西從草中游過,靜悄悄的。等吳聆回來的時候,雪地里孟長青與白蟒的尸體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如果是世代生活在蜀地并且通曉各色異獸神話的蜀人,比如說謝懷風,他就會記得,在傳說中,古蜀白蟒生于天地靈力之中,有數條性命。呂仙朝聽了孟長青的話,一直往前跑,氣竭倒地的時候,他看見有什么東西朝著自己飛速地游過來,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終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條蟒蛇的魂魄。從那一日起,呂仙朝、孟長青、還有那個在吳地殺人的邪修同時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當時也沒有人將這三個人的消失聯系起來。在吳地一間荒廢的道觀中,死里逃生的呂仙朝死死地抓著孟長青的尸體,從醒過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控制不住地嗚咽、發抖、流淚?;盍松先f年的白蟒的魂魄盤在一旁望著這個曾經救過它一命的人類少年,無論是妖還是人,看見同類死在自己的面前都有著切身的悲傷與憤怒,它能感受到這少年激烈的情緒,卻并不知道如何安慰。“救救他!你救救他!”呂仙朝終于開口說話,他真的已經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了,“想辦法救救他!”他苦苦地哀求白蟒。白蟒沒有回應呂仙朝。人已經死了,這人不是蜀地的白蛇,沒有另外兩條性命。呂仙朝抓著那尸體在黑暗的道觀中低頭坐了一夜,發出類似與嗚咽又像是低吼的聲音,聽上去悲傷極了,即便是沒有七情六欲的白蟒也覺得這聲音讓人不忍。天亮的時候,呂仙朝終于平靜下來了,他在那角落里抱著手坐了很久,然后他抬手擦去臉上的血污和淚水,離開了道觀。白蟒注視著呂仙朝離去的背影,它似乎預見了這少年的命運,蛇尾輕輕掃了下滿是灰塵的長階。他沒有阻攔呂仙朝,當初呂仙朝救了它一命,而它也為他死了一次,他們之間已經恩報兩清。白蟒又看向那具尸體,玄武的仙劍靜靜地躺在那尸體的手邊,散發著星輝似的光芒,不去看胸前的鮮血,那尸體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在呂仙朝離開后很久很久,白蛇的魂魄終于朝著那具尸體游去,它用術法輕輕地撈起那具尸體與那柄劍,離開了這座荒涼的道觀。玄武。日子轉眼就過去了。冬雪落滿了群山,到處都祥和寧靜。這兩日山下書院放假,趁著難得的空閑,幾位先生將過去在此讀書的弟子們留下的東西收拾了一遍,整理過后命各個弟子前來領取。陶澤去領自己的東西,順便也將孟長青的東西送回了放鹿天,都是些從前孟長青讀書的時候用的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有幾本手抄的書。當今道門大多數宗派教授新弟子都是師兄帶師弟,也有一些體量很小的宗派是師父親自教,玄武則是承襲傳統另開書院□□習。玄武的弟子年幼時會在玄武的書院讀書,打好修行的底子,待到二十來歲,才會跟著自己的師父修行。在平時,若是弟子犯了什么錯誤,書院的先生們會去告訴他們的師父,讓師父對其嚴加管教。放鹿天,案上點著一爐煙,李道玄一個人在正殿中坐著,天光從窗外照進來,雪撲簌著往下落,整一座山靜如化外之境。李道玄翻了翻陶澤送來的東西。紙筆、劍穗、還有些兩本手抄的道書,李道玄翻開那書看了幾頁,孟長青在那兩本書中反反復復地解析著一篇道經,著魔了一樣。李道玄記起一件事。玄武書院近水樓臺,常常會請一些玄武山上的宗師去書院親自授課,都是自己門派里的長輩,沒人會拒絕。有一年中秋,原定的謝仲春去給弟子們講道經,可謝仲春臨時有事去不了,南鄉子便讓他替謝仲春去一趟。那天他步入書院大殿,眾弟子以為進來的會是謝仲春,瞧見是他,大殿里瞬間安靜了。他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大殿右側角落里的孟長青,孟長青本來正在和謝凌霄低聲說著話,一回頭看見他猛地沒了聲音,臉上是與其他弟子一模一樣的錯愕。李道玄還記得那天講的道經是第六章,是道門公認的最晦澀難懂的經文之一,那一章表面上說的是鑄劍,實則說的是天地間的氣機與玄妙。講完道經后,殿中的弟子們顯然一頭霧水,有的甚至沒反應過來已經講完了。按照慣例,所有的弟子要交一篇自己有關這道書的見解,所有人都開始埋頭寫,孟長青過了會兒也開始寫,寫完后大家便開始一個個心驚膽戰地往上交,他看完了,沒說什么,眾弟子們紛紛松了口氣。輪到孟長青,孟長青明顯比平時要緊張,在看完孟長青交上來的東西后,他皺了下眉,望向孟長青。“這是你寫的?”“是?!?/br>“我剛剛說的話你聽了嗎?”孟長青一下子沒了聲音,一時之間大殿中所有弟子的視線都投向他,屋子里半點聲音都聽不見,他好半天才道:“我……對不起,我,真人,我……我聽了,我……”李道玄沒想到孟長青會交上來這樣一份東西,若是換了謝仲春,看見這文章當場就會大發雷霆,這無關是否晦澀,而是孟長青完全沒有理解的要義,許多地方不知為何修改了一遍又一遍,恐怕最后連孟長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么。他沒有多說什么,將那篇文章重新放回到孟長青的手中,“重寫一份?!?/br>孟長青接回了那篇書,眾人都望著他,他攥著那張紙的手有些發白,“是?!?/br>李道玄停下了回憶,又望向那幾本手抄的書,孟長青將那篇道經反復抄了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