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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一瞬,數億人的注意力很快分散,之后它要在太空里進行無數次轉圈圈似的漫游,直到報廢后成為太空垃圾。九天結束之后李決習慣每天來實驗室看十分鐘監測圖像,一個大型項目當然是集體成果,但這十分鐘被李決認定是他與這顆衛星的私人時間。李決估算著會議時間,在差不多快散場時才離開實驗室。一樓的回廊里鐘一賀跟余海洋在抽煙,鐘一賀大老遠就沖李決招手。李決跟余海洋只算得上點頭之交,余海洋比他們早來研究所兩年,專業領域一直做得一般,轉到行政崗后倒是混得風生水起。李決去上科普課的班上最調皮的小孩余子飛就是余海洋的兒子。余海洋比鐘一賀先開口招呼李決:“我們家余子飛上周還在問,李決叔叔什么時候能再帶他們班同學去看星星?!?/br>鐘一賀在旁邊打岔:“不是吧李決,你對小學生們也搞這種浪漫招數?!?/br>李決懶得理鐘一賀一貫的不著調,笑著接過余海洋遞過來的煙,一抬頭仔細看才覺得余海洋原來被大家開玩笑的那種“行政肥”好像退了不少,對比明顯到李決直接脫口問:“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不少?”余海洋臉上那種適合各個場合的笑是隨時準備好的,說的話也像打過草稿:“那可不,這是全身心積極響應廉政建設,下次選廉政標兵你倆可得投我一票哇?!?/br>李決雖然沒有反感,但這種過于官腔的官腔聽多了還是覺得膩,鐘一賀倒是直接:“你他媽講話真是假的可怕,我看你是開黨會開出了慣性,活該你瘦?!?/br>有鐘一賀在,李決反正不用費心思接話,一支煙抽完先去了食堂。應允承的項目啟動以來天天在實驗室待到八點后,兩個人在家只做過一次晚餐就又回到分別在研究所和實驗室吃食堂的局面。自從應允承不再出現在研究所的食堂,李決又回到最受食堂阿姨歡迎的男研究員榜首,糕點窗口的阿姨比平時還要熱情:“李工,拿個月餅再走!”李決完全沒意識到今天已經是中秋。他習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去辦公室報道,除開正常周末和春節十一兩個長假,研究所也并不嚴格執行節日放假安排表。李決對月餅或者月亮都沒有特殊興趣,但現在家里有了另外一個人,尋常節日似乎也該慶祝。他笑著點點頭:“阿姨,給我兩個吧,我帶回家?!?/br>李決帶著兩個月餅到家的時候應允承還在實驗室開例會。這個項目的幾個負責人似乎對開會有著無限熱情,例會隔天開,所有人都需要匯報一遍自己負責事項的進度,每個人講完再項目組組長總結,而總結其實就是把前面人的匯報復述一遍。應允承回家已經快十點。進單元門的時候手機響起來,屏幕上是應修嚴的私人號碼。應允承重返西北之后,這是應修嚴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在爺爺家里借著一時沖動意氣講出來要再推遲入學時間的時候,應修嚴并沒有表現出支持或者反對的情緒。老爺子倒是很高興,覺得應允承下定決心投身祖國航天事業建設是件大好事。晚上回家應修嚴才把應允承叫到書房,關上門直截了當就是一句:“你純粹在浪費時間?!?/br>應修嚴只需要打兩三通電話就能弄清楚應允承主張要參加的所謂國際項目是否有價值,而咨詢的結果顯然不如他預期。應允承這個決定有私心,而且這私心又無法隨意宣之于口,他沉默地承受了應修嚴的怒氣,但他越是沉默,應修嚴越是覺得他糊涂。電話接起來,應修嚴第一句話就是:“你后悔了現在飛美國還來得及?!?/br>“我沒后悔?!?/br>應允承進了電梯,信號時有時無,應修嚴一句話斷斷續續,“好好,我從來不期望你每個選擇都要做對,但你自己得想明白你做的每一個選擇是不是值得?!?/br>電梯門打開,應允承卻沒有拿鑰匙開門,他轉進了樓梯間,一時沒有說話。應修嚴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應,“你幸運,出生在一個條件還不錯的家庭,選擇做錯了,只要不太離譜,我和你mama都可以為你買單。但你記不記得你當時申請大學選專業,我想讓你讀工科,你說你想讀物理,而且要做理論。你跟我和mama說做理論更需要天賦,而你覺得自己有。我不知道西北有什么在吸引你,但你所謂的天賦在這六個月里本來可以得到更好的打磨?!?/br>應修嚴講的是對的。應允承處在他學術生涯的上升期,而且極可能是上升幅度最大的時候。再聰明的大腦也需要持續高強度的訓練和知識輸入來維持敏銳度。這個合作項目本來就算不上學術尖端,項目開始之后的執行更是遠低于應允承預期。隔天開的例會分明瑣碎而不必要,但是執行負責人卻很享受這種形式主義。哪怕同樣投身科研事業,但不同的人所看重的總歸不同,啟動儀式上主任頗顯得意地向大家介紹“這個項目的一大優點是有充足經費去其他省市的實驗室進行交流訪問”。應允承見識過聰明人,也和聰明人共事過。李決之前帶TRAPPIST-1課題的時候,所有的總結和討論都用郵件完成,哪怕是研究所內部的交流也一律使用英文?,F在一周要開三次時長超過一小時的例會來進行的溝通與總結,李決可以用兩封郵件里簡潔清晰的幾行bulletpoint講清楚。見過聰明人做事,應允承的確常常在無意義的例會中感到耐心在流失。應允承認可父親的觀點,但他并不后悔做了這個選擇。他試過克制、保持距離、收拾好行李搭飛機飛走,但這些努力都沒有奏效。何況這個選擇導向李決,事情因此而變得不一樣了。哪怕實驗室的工作帶來鈍感,但李決是一個太值得學習的對象,應允承甚至分不清楚崇拜與愛情到底是哪一種先產生。睡在同一張床上,他的作息也調成跟李決同步,循著李決的習慣,清醒之后先進行學術。應允承堅持了一周下來才發現長期保持這個習慣其實需要對自己十分嚴苛。應允承明白自己現在或許是走在一條坡度更緩的岔路上,但有李決同行,至少可以確保他們的方向是往上。應允承在樓梯間里打完了這通電話,電話掛掉的下一秒,他十分罕見地嘆了口氣。安靜的樓梯間里只有“緊急出口”的綠色指示牌在黑暗里發光,應允承又站了一會兒,才走出去拿鑰匙開門。李決正在陽臺上搬仙人掌,應允承搬進來之后他把陽臺布置成了簡易書房,那盆大仙人掌之前放得離椅子太近,應允承有次打盹兒頭一歪差點扎到。李決提醒應允承茶幾上有月餅,應允承并沒有特別的反應。他直接走到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