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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小孩子們最喜歡看這種熱鬧,放下手里的飯盒跑過來圍著他看。李決本來正領著先吃完的小朋友去洗飯盒,一群小孩子大聲沖他喊:“李老師!新來的那個哥哥流血啦!”不知道是不是小朋友們過于鄭重其事,應允承都開始覺得流鼻血令自己脆弱——他全盤接受了李決的照顧,李決把他帶回帳篷,往hellokitty水杯里裝滿水,把睡袋找出來隨便鋪了鋪讓他先躺好。血很快止住了,應允承也很快睡過去。睡得其實并不踏實,能感覺到李決在頻繁地用沾水的棉簽為他濕潤嘴唇和鼻腔,中間聽到他和人聊天,也許是小秦老師,然后是翻動書頁的聲音。應允承醒過來的時候四點半,李決并不在帳篷里。小桌上放著一疊打印的紙,應允承掃一眼標題,是講USB-VLBI綜合測軌的論文。hellokitty水杯蓋子揭開在散熱,一袋棉簽用掉了一半。李決是帶著一顆番茄回來的,這兩天的飲食供應全靠學校后勤,蔬菜水果都是珍稀品。要拿一顆番茄,不比平時打報告買個設備容易。應允承后知后覺為自己流鼻血后的虛弱表現感到赧然,不敢多說話,李決讓吃就老老實實吃。李決竟然把他的燒杯帶進了沙漠,安頓好了應允承和番茄自己端著杯子喝水繼續翻文獻。家教使然,應允承吃相極佳,一顆番茄小口小口咬得幾乎無聲無息。李決半天聽不到聲音才好奇抬頭,應允承盤跪坐在小桌對面捧著番茄啃,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那顆番茄上,嘴唇上沾一點點紅色的汁。等應允承察覺到李決的視線抬頭的時候,嘴唇依然通紅,面色在休息過后比起中午那陣兒好了很多。視線相撞,卻沒有人開口講話。李決想到扶著應允承躺平的時候自己指腹上沾過的他的血,一樣的紅。手邊的燒杯還剩下三百毫升水,李決一口喝了。文章再看過半頁,帳篷里好像的確比外邊兒還干燥,他站起身來拿了桌上的煙盒:“你再休息會兒,我出去走走?!?/br>學校帶進來的食材有限,晚上依然吃餃子,只是多出一道番茄雞蛋湯。負責后勤的老師跟他們坐在一桌,依然還惦記被李決要走一個番茄的事,本來跟李決也熟悉,于是玩笑道:“李決,你只準吃雞蛋不準吃番茄?!?/br>李決舉雙手投降:“回去我一定陪你一斤番茄?!?/br>接下來的話題轉向研究所的蔬菜溫室大棚。應允承從對話里了解到李決竟然也在負責這個溫室里的果蔬種植,雖然是純粹出于興趣。天一黑,不用望遠鏡星空也已經十分明顯。應允承也去過高緯度、高海拔地區看星星,但這樣大面積的、不費力氣就能得到的星空仍然令他震撼。他幫李決調好幻燈片放映設備,李決開始給小朋友們介紹太陽系,再活潑好動的小朋友這時候也安靜下來,認真看著李決和投影屏上的圖片。宇宙這樣好看、包容而不可知,當然令所有人迷戀。接下來的時間里李決和應允承分組教小朋友們使用天文望遠鏡,以及介紹一些基本的觀星常識。一個年級的小朋友被分成十組,全部看完一遍已經十點。小朋友們被老師領回去洗漱,李決和應允承留下來收拾器材。李決說:“收掉前你可以自己看一看?!?/br>剛剛給小朋友們演示的時候應允承也碎片化看過今晚的夜空,現在得了李決允許,重新調設備認真看起來。李決在離他不遠的一架,也通過這精密光學儀器觀賞良夜星辰。十五分鐘過去了,誰也沒說話。然后應允承問李決:“李老師,你當初為什么沒想過念純理論?比如天文?!?/br>理論與應用沒有高下可言,聰明的大腦去哪里都可以,但從準入標準上來看,理論研究通常更要求人的天分。應允承覺得李決并不欠缺。李決說:“任何一行的理論研究越往高處走越抽象,天文就更虛了。越了解宇宙,越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了解宇宙。人生本來已經這樣沒有意義,我怕投身宇宙只會覺得更虛無。為什么這么問?你想做理論研究?”“不是,小時候我想做宇航員,但家里根本不同意?!?/br>嚴格來講是否回國并不是應允承和父母的第一次分歧,但宇航員夢被阻斷的時候他還太小,根本沒有試圖抗爭過。初中的時候有認識的哥哥考了飛行員,來家里做客,跟應允承分享他們的體測科目,又信誓旦旦跟應允承說,不僅要飛上天,還要努力飛上太空。應允承那時候剛看完阿姆斯特朗登月的故事,聽了這位哥哥的介紹知道了要登月需要先通過招飛的測試,于是整個初二的暑假都在練習不斷前滾翻后滾翻原地轉圈然后定向跑。某一次晚飯他不經意說起來這件事,應修嚴當下直言他們絕對不會同意,凡事好商量,但這一件沒有任何商量的空間。一年后應允承就被送去了英國。拆裝儀器的時候,應允承在想,他和李決站在同一片星空下,此刻抬頭兩個人看到的風景幾乎相同,但借由放大數倍的鏡片,也許他們看見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星群。正如同一件事情,有人覺得美麗,就有人覺得無意義。沙漠的條件只能做簡單的洗漱。兩個人收拾好器材收拾好自己已經快到十二點。應允承安靜了一天的手機在帳篷里響起來,來電顯示是江斯映。應允承接起來,并沒有走到帳篷外,只是聲音放低。江斯映找他其實并不是要聊天,只是想確認他們在倫敦一起辦過的那張超市儲值卡應允承是否有帶走。應允承了解江斯映的粗心,提醒她:“辦好之后就給你了,你找找看之前背的包里?!?/br>那邊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江斯映果然在冬天背的一只包里找到了那張儲值卡,直截了當跟應允承再見掛了電話。李決的睡袋下午為了讓應允承墊著睡覺就已經鋪開來,應允承接電話的時候他已經鉆進睡袋里:“女朋友嗎?”“以前?!?/br>應允承并不避諱這段回憶,如今兩個人遙遙相隔,他在這迢迢西北想起曾經喜歡過的女孩子,心境反而十分平和溫柔,于是也不管對面的人是不是適合分享故事的對象,干脆回憶起來:“我們父輩就已經是朋友,所以我跟她從小就認識了,在一起好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沒有特別轟轟烈烈,高中我爸媽送我去英國念寄宿學校,她也跟她爸媽說要去英國,一直到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辦派對,我跟她跳了開場舞,就這樣正式在一起了,爸爸mama們也都挺開心的??飚厴I的時候她還想留在英國繼續念書,但我申的學校都在美國,她覺得我不重視她吧,鬧了一些不愉快就分開了。后來一想,我好像還是更習慣拿她當meimei。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