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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慎不可避免地與對方見了幾面,只是蘇大人貴人多忘事,哪里還會再注意一個唐慎。兩人再無交集,唐慎也樂得清閑。大理寺少卿是掌管天下犯案罪官的官員,誰都不想得罪蘇溫允。朝堂上,王溱執掌銀引司,大權在握,唐慎身為王溱的師弟,也水漲船高,更得趙輔器重。但唐慎畢竟是徐毖手下的中書舍人。這一日,有太監來勤政殿傳話,說臨近皇帝壽辰,太后那邊通知禮部,要辦好今歲的“萬壽節”。禮部尚書孟閬接了諭令,整個朝廷開始忙碌起來。唐慎身為中書舍人,按照徐毖的指令,著手督查地方官員獻上來的賀壽奏折和賀禮?;实鄣膲鄱Y可不同普通人家的生日禮物,各地官員無論品階大小,都要送禮賀壽。這些禮物講究的是“精、珍、奇”三個字,如何“精”已經讓各地官員傷透了腦筋,更不用說還得“珍”和“奇”。一時間,唐慎收到了無數奏折,百官把賀壽折子寫得是花團錦簇,再一看他們送的禮,那叫一個寒酸。左丞陳凌海也負責今年的“萬壽節”的差事,唐慎免不得和對方有了交集。陳凌海將唐慎喊道堂屋,問道:“今歲各地官員的賀禮如何了?”唐慎為這些官員打馬虎眼:“回陳相公的話,湖西、江南、南北直隸、西北等地的官員已經將折子和賀禮一同送上,其他地方的大人們也大多送完了折子。只是這些地方距離盛京路途遙遠,壽禮還在路上,暫時未到?!?/br>“年年萬壽節,每年如何,本官還是知曉的?!?/br>言下之意:許多窮鄉僻壤的地方官能送出什么東西,別瞞著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唐慎一聽,苦笑道:“下官還在督查此事?!?/br>陳凌海:“倒也不用太過在意。陛下每日宵衣旰食,忙于政務,圣聽廣布天下,卻也總有未曾布及的地方。那些壽禮入了庫房便好,陛下怎能不知地方官員的苦惱與辛勞,也從未過多苛責?!?/br>聽了這話,唐慎立刻行禮:“下官多謝相公提點?!?/br>陳凌海笑了,撫弄胡須:“你頭年為萬壽節辦差,有些門路不清楚,說一說而已,并無妨。說來老夫與你家先生也是故交,先帝還在位時,我與傅希如同為天下四儒之一,如今回想起來,當年歲月還是歷歷在目?!?/br>唐慎不動聲色地垂了雙眼,道:“也曾聽家師說起過陳相公,先生說,陳相公最擅長畫花鳥畫。群芳爭艷間,只見一只栩栩如生的黃鸝鳥在百花中纏繞,令人贊嘆不已?!?/br>等離開陳凌海的堂屋,唐慎回到自己的屋子內,眼珠微微轉了轉,但沒表現出異常,依舊開始督查外地官員送來的賀禮清單。三十多年前,有四位德高望重的大儒被天下人尊稱為“天下四儒”。這四人分別是鐘泰生、梁博文、傅希如和陳維止。陳凌海,字維止,取自。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人中,鐘泰生以驚世大學問顯著,為天下人敬仰;梁博文以博覽群書聞名,曾被稱為大宋的立地書櫥。傅希如善書法,陳維止善作畫。當時這四人也是朝堂上最出彩的一批權臣,只可惜鐘泰生和梁博文身為松清黨人,逼宮失敗后,被趙輔厭惡,所以數十年下來,只有傅希如和陳凌海得以保全。唐慎對陳凌海有些上心,主要因為徐慧在整理梁誦的遺物時,發現一封陳凌海寫給梁誦的密信。信中,陳凌海勸自己的這位好友莫要再想著救出天牢中的鐘巍,皇帝不可能讓鐘巍或者離開天牢?;实鄄幌胱龅氖?,哪怕梁誦寫再多折子、疏通再多關系,也絕無可能實現。松清黨被趙輔一手推滅后,盛京的權臣中,只有傅渭和陳凌海對梁誦施以過援手。唐慎嘆了口氣。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梁誦難道不懂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因這是梁誦和一眾大儒心中的信念,是他們的正道!十月,翰林院開始重修,傅渭對此非常感興趣,每日都去翰林院辦差,漸漸忙了起來。到了初六,唐慎雙手空空地來到尚書府。王溱的管家見到唐慎竟然沒有拿任何禮物,驚訝了好一會兒,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管家道:“唐小公子是一個人來的?”沒見著帶馬車來??!在王溱的府邸中,管家和仆人向來不會稱呼主子為大人,而是會叫公子。唐慎苦笑道:“沒帶?!?/br>管家默了默,帶唐慎進府。王溱見到唐慎沒帶任何東西來,也是挑了挑眉,朝唐慎的身后看了一眼。唐慎咳嗽一聲:“師兄別看了,今日我來,沒帶任何禮物?!?/br>王溱對管家道:“將今歲的黃歷拿來?!?/br>管家立刻去找了份黃歷來,王溱翻找了許久,指著上面“十月初六”這幾個字,對唐慎道:“莫非是我記錯了,小師弟,十月初六不是我的生辰?”唐慎:“……是師兄的生辰?!?/br>王溱:“那定然是這黃歷有錯。每年元日,都由欽天監算好當歲黃歷,公告天下。沒想到欽天監的李大人竟然會犯這等錯誤,明日早朝見到他時,我定要與他說上一番?!?/br>唐慎:“……”王子豐你這拐彎抹角怪人沒給你送禮物的本事可以??!管家拿著黃歷退出了屋子,唐慎也來了脾氣。他與王子豐相識四年,彩虹屁吹了一堆,老虎屁股也大概摸得差不多了。唐慎輕哼一聲,道:“誰說我沒給師兄準備禮物?”王子豐笑了:“那在哪兒呢?”唐慎:“拿紙筆來,我要為師兄作畫!”十六歲就高中探花,唐慎在學問上絕沒有問題,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但是在琴棋書畫上,他就荒廢太多,根本拿不出手。唐慎居然說要作畫,王溱笑得更燦爛了,立刻吩咐書童去準備筆墨紙硯,等著看唐慎怎么給自己畫畫。研墨蘸汁后,唐慎望著王溱,開始畫起畫來。起初唐慎只是賭了氣,才決定當場作畫。但漸漸畫著,他就入了神。半個時辰后,唐慎收起最后一筆,王溱走上前,端詳片刻后,抬頭看他:“私下練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