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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秒鐘,江二云的一切理性不在了,她抱住了江菱月的腿,像是尋見了什么依靠。 江菱月不懂柯釗怎么會知道自己真實的處境,他更訝異于一切都這樣干脆妥當地擺在眼前,正屋的電燈亮了,有個高而且細瘦的人走出來,她短頭發還有點濕,整整齊齊在耳邊上梳著,輕啟著嘴巴,喊了一聲:“弟弟?!?/br> 江菱月想說很多,可他說不出什么,淚就在眼角里含著,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他哽咽半晌,只說出:“是蓮香啊……” 紅色的黃昏終于被墨一樣的黑夜全部吞沒了,天地仿佛混雜、融為一體,燙熱的眼淚在冬夜里變得冰涼,可久別重逢的親人們,心臟是熱的,血也是。 瓊城的冬漫長,總像是時間里一截兒華美的路。 雪在慢悠悠飄,盛星路過了店鋪、舞廳和人群,他在喧鬧的街道邊兒上站著,穿著米白色的大衣,加一個手拎的、西式的皮包。 他頭發是柔順干凈的,上頭落著幾粒頑皮的雪花,因為要尋覓,所以環顧著向后退,忽然,就撞到人了。 是江菱月。 “得看路?!彼鹧b著不高興了,扳著盛星的肩膀提醒他,身上深色的大衣,配了那條盛星落在柯釗家里忘拿的圍巾。 “怎么在這兒見?”盛星有些討好地笑,眼睛彎著,像摻了醉人的甜酒,他又轉一下圓眼睛,再問,“到底帶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br> “瘋了吧!”不知道怎的,盛星像是在對視時被江菱月的眼光灼燙到,他忽然,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可又慌張將后半句吞進喉嚨里,模模糊糊說,“在下大雪……” 眼前頭的雪花被燈光籠罩,因此不那么白了,忽然,有輕飄飄的一顆停在了江菱月彎翹的睫毛上。 盛星鬧不清自己在看雪花還是在看他的眼睛,原本冷靜的情緒,在一個忽如其來的相視里,像是添了火,溫熱起來了。 里邊兒上走著先生太太們,走著少爺小姐們;還有拉車的倒票的,賣水賣花兒的,以及做宵夜包餛飩的挑子……可盛星眼里,這一切的人,和著好幾種顏色的燈光,還有雪,都不見了。 成了一片斑斕的虛影。 他知道江菱月在笑,于是被感染,火將情緒持續加溫,在此刻,已經漲滿氣泡,蔓延燙意;盛星也笑了,他閉眼的瞬間那樣乖巧憨軟,絲毫無防備,他胳膊搭上了江菱月的肩膀,尋見了對方的唇舌。 這是一場在雪里的,柔軟纏綿的相愛。 頭頂廣告燈箱閃著一圈兒的彩燈,照映人眼皮里guntang的血,江菱月那樣急切地吻著盛星,他像是知覺到了什么末日會來,又在無聲地安撫盛星,說末日不會來。 生命和彼此才最可貴,僅僅一個吻,被陌生的人窺見了,也成不了心結。 第三十八章歸去路巷遠 龍頭上懸掛了很久的水珠,忽然像雨下落,掉進白陶瓷的浴缸里,發出“噠”清脆的一聲。 “meimei她找了個英國男人?!绷枥驖欜榭s起腿,有些懶地躺在大半缸水里,她任由身后的傭人用發粉搓她的頭。 “唔……挺好的,凌老板,英國人有錢呀?!?/br> “那也不見得是,就在想,以后跟著回英國了,她一家人得急壞?!?/br> 傭人伸手了,她從一旁白漆的木架子上,拿來一整壺摻了玫瑰花粉的奶,像是給尊貴的宴會斟酒般,全倒進浴缸里去。 粉紅色液體在漂浮里,有些凝滯地四散開來,凌莉潤捋著沖過水的頭發,叫一聲:“叢茗——” 傭人抬起了脖子。 可以知道了,她的臉上仍舊有左右的酒窩,眼睛是細長的;她笑起來那么機靈,應答著凌莉潤,說:“哎,老板?!?/br> “愿沒她幾點回?” “這得看那邊兒了,”叢茗在收著用過的手巾,她總意味難明地微笑,安撫著凌莉潤,說,“您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br> 凌莉潤伸手,把一抔浴缸里的溫水淋在了面頰上,她雙頰被蒸得發紅,黑色睫毛正閃動著;她有些緊張了,壓抑著的聲音仍舊有些發尖,說:“真正的禍患是陳盤糯,我真怕他拿命換命?!?/br> 龍頭大概是壞了,總在慢悠悠滴水,再來兩滴,在浴缸里頭濺起了泛白的水花,凌莉潤潔白的手臂,像一條純又美好的玉,打彎兒,忽然就擱在了眼睛上頭。 “還好,”她吁了一口氣,嘴邊兒上忽然掛起了笑,她抬了抬下巴,終于,提起口十分沉穩清脆的氣,說道,“愿沒要用刀?!?/br> 叢茗的眼睛里,凌莉潤是尊雕塑,她渾身那樣雪白,有張紅潤的、薄薄的嘴,在粉紅色的水里頭,讓人開始想象,要虛構出一種實則不存在的仙。 凌莉潤趴在浴缸邊兒上了,她捋著流水的、烏黑的頭發,眼睫毛像蝶翅,亂擾著快起飛了,帶起了薄薄的眼皮,露出一副有神卻閑散的瞳仁。 外頭正是下雪的天兒,可陳家的洋房里密封保暖,凌莉潤用腳尖蕩著香味飄散的水,她在深思著,更在等待。 這里并非一家尋常的賓館。 水路邊兒上星星點點的燈在眼里頭,讓雪夜多了幾分浪漫春情,仿佛覺得更熱鬧了,絲毫無冬季的凄冷,陳盤糯要歇了,他在門前靜默三秒鐘,思考了內外保鏢的位置,他在枕頭邊兒上放好了手槍。 陳岳敏近幾天總不舒暢,僅僅由于柯釗強搶江菱月家人的事兒;陳岳敏原本送的人情沒落到好,且還將籌碼全搭上了,他憤怒的時候也只能嘆息,于是懊悔聽了凌莉潤的。 “這個女人家,”陳岳敏剛才還靠在賓館房里的沙發上,告訴陳盤糯,“什么事兒甭聽太太的,終究成不了事兒?!?/br> 陳盤糯要給他準備睡前的西藥了,因此在桌前背過身去,他那么一瞬間,有些松不了口,更不想對陳岳敏夫婦二人所謂的感情諂媚,竟然說:“是?!?/br> “他柯釗又算什么東西……” “這個能安眠?!标惐P糯總這么謹慎,他忽然回神了,于是沒再沖動地迎合,而是恰到好處地轉了個話頭。 他把盛藥的碟子遞上,左手端著多半杯子清水;等陳岳敏吃完了,又再伺候他換睡覺的衣裳。 窗外頭遠遠看得著碼頭上徹夜攢動的人影,以及一排排汽車,還有駛來的、駛離的輪船。 不過太遠了,沒幾聲穿云入耳的喧囂,陳盤糯把窗簾遮好了,他在盥洗室的鏡子前頭,看著自己勞累后蒼白的臉龐。 陳盤糯將眼鏡摘了。 腳下頭積起一層雪,巷子天色漆黑,而路燈下頭的路白茫茫;盛星蹭了一下自己冷冰冰的鼻尖,他忽然問:“以后就這么著了???” “那不是,總不能一輩子做管家?!?/br> “我不是說……我說咱們倆,”盛星急了,他用勁兒去牽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