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把他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來。

顧雨遲沒有對那個聲音再說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摸著自己的戒指，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真是的。

這種又心疼又幸福的感覺實在是讓人難以承受。不管多少次回想，都會覺得沉沉怎么這么可愛。

遇見他，愛上他，或許是他顧雨遲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有一陣風吹過，涼涼的。

眼前的平地又發生了變化。街道建筑，車輛行人，一點點拼湊出顧雨遲見過的樣子。顧雨遲發現自己站在了馬路邊上。

而馬路的對面，是被火燒過的一家酒店。

又是這個嗎？

自己死亡的地方。

這一回，卻不同。

他走前幾步，想要看看又是什么新花樣，就被身后急匆匆跑來的人撞了一下。

顧雨遲一個踉蹌，往前踏了一步才站穩，抬眼看去，就見那片廢墟之中沖進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謝沉。

看著“謝沉”沖進了廢墟之中，看著他面對著一片狼藉發出一聲聲哀嚎，看著他難以支撐地跪倒在地。

他的手在地上摸索著，試圖從地上捧起什么，卻只有灰燼從他的手里散落。突然間，他看到了什么，快步走去。

在一片廢墟之中，找到了一枚戒指。

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流下，浸濕了他的手掌，也浸濕了他捧著貼著臉頰的戒指。

“你看看，你的死亡給他帶來多大的痛苦?！?/br>
是的，他很痛苦。

“如果你不死的話，就什么都不會發生了，他也會很快樂?！?/br>
對，他會快樂。

“你們不是還有約定嗎？”

約定？是啊，他們約好了要去環游世界。

“不如你認輸，我帶你回到過去怎么樣？”

“拒絕?！鳖櫽赀t回答道。他跨過廢墟，走到了“謝沉”的身邊。他知道，自己的死亡，謝沉一定會很痛苦。

那個聲音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不是愛他嗎？你舍得他這么痛苦？他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就不感動？”

“愛，不舍，感動?！鳖櫽赀t的回答很干脆，就像不用經過思考一樣。然后他反問道：“這和我回去有什么關系？”

聲音變得悠遠，似乎隱隱還有配樂響起，“你回去了，他就不會這么痛苦了?！?/br>
顧雨遲輕笑出聲，“現在我相信這些幻境果然是入門級別的?！边x的確實是他很為難、擔心的點，設計也沒有太夸張。

可惜這些幻境只要找到一個突破口，幻境也就解開了。

就像是他相信著謝沉能夠解決任務，能夠克服艱難來救他一樣。

就像是他知道——

“我回去了，他還是會痛苦。人總是得死的，又不可能長生不老。說不定哪天我們厭了、倦了、分手了，他也不是很痛苦？”

“你會和他分手？！”

顧雨遲有些不理解這個聲音的大驚小怪，“假設吧?，F在不會，以后我也不能肯定?！?/br>
聲音突然沉默，畫面依舊在繼續，似乎要把顧雨遲腦海里曾經或無意識想過的謝沉在他離開之后會發生的痛苦一一都展現出來。

顧雨遲從站姿，變為坐姿。他坐在地上，看著“謝沉”一次次痛苦流涕，一次次噩夢，一次次想要救他卻失敗。

心痛，麻木。

他的眼角濕潤，明明知道是假的，卻也忍不住流下眼淚?；蛟S是“謝沉”的痛苦太過真實，或許這就是謝沉在重逢時讓他感覺到的他經歷過的痛苦。

“他那么痛苦，你不會想過回去嗎？”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顧雨遲其實早就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很熟悉，分明就是他自己的聲音。

“沒想過?！鳖櫽赀t回答。不管是在死后到達系統位面，還是現在，他都沒有想過回到爆炸之前。甚至，在與謝沉重逢之前，他也只是想過謝沉會很痛苦而已。

時間會沖淡一切，會治愈一切。

“你可真冷漠?！?/br>
顧雨遲：“可能?！?/br>
“難道沒有什么是你真正在意的嗎？”

顧雨遲回答：“工作？”

他搖搖頭，站起身，閉上眼睛，又睜開。

曾經，他在意過很多，長大后卻發現，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所以他變得“很愛工作”。

工作使我快樂，工作使我幸福。

而在工作中，或者在商場中，他學會了交易。

商場之上沒有感情，只有利益，一切交易沒有達成，不過是因為利益不夠大。

顧雨遲往前走了一步，四周的畫面變換，重新回到了山道上。天已經徹底黑下來，是晚上了。天上是繁星滿天，地上則有淡淡的光，是掛在山道旁的燈籠。

幻境已經失去了影子，最后聽見的，是“自己”的聲音的垂死掙扎：“你和謝沉之間也是交易嗎？”

聽到這話，顧雨遲臉上的笑容不減，看著離“問道”盡頭沒剩幾級的石階，抬腿邁了上去，一步又一步，一級又一級。

經歷的幻境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制作精美的感觸真實的電影。在夜色中，在山風中，心境又恢復了平靜。

他聽見自己的回答：“是?！?/br>
最后的幾級石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只不過在踏上最后一級石階之后，顧雨遲回到了系統位面。

手撐著連接室，顧雨遲不僅感覺到渾身酸軟，而且肚子也咕嚕嚕叫個不停。剛剛在山道上的謫仙模樣一下子就成了餓得半死的難民。

艱難地挪出連接室，顧雨遲連忙吸溜掉一支營養液，肚子稍微飽了，才恢復一點精力。

看著自己手上的終端，最新的一條消息是恭喜他滿足系統升級條件，將進行為期三天的系統升級。

顧雨遲瞄了一眼時間，顧雨遲有些驚訝地發現，距離他們開始爬山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七天了。

也就是說，他爬了七天的山。

頓時，顧雨遲開始嫌棄起自己來，連忙跑到浴室好好地清洗一番，又泡了一個熱水澡。

在系統升級的過程中，將會切斷和宿主的所有聯系。顧雨遲現在不僅看不到謝沉，也沒有辦法聯系他。

不過，顧雨遲相信，謝沉一定能夠應付的。他是失憶了，又不是換了一個人。

只要是謝沉，不管是“問道”，還是太古仙宗的其他，他都能夠應付的。再說了，不是還有個便宜兄弟謝小花嗎？

顧雨遲放心地洗漱完，喂飽自己，但在休息之前，他還是忍不住走到了工作間。

房間里，屏幕暗著，只有中間的大箱子還在散發著柔和的亮光。

顧雨遲走了過去，看著沉睡在其中的他的王子。在環境中披荊斬棘、戰無不克的謝沉也是他想象中會痛哭嘶吼的人。

他眼睛閉著，嘴角沒有笑，似乎有些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