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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地等著兩敗俱傷的結局,等著他死的結果。神智越來越清明,原霽冷笑,他提著刀一步步走,想世間哪有這般容易的道理。 “霽兒!” 原霽抬頭,看到了茫茫雪霧深處的原淮野。 -- 父子二人攜手,一起殺敵,一起將那些在藥粉下漸漸恢復了意識的人背出去。原淮野握槍的手不停發抖,他不斷地用左手去握右手,想給自己一些力氣。 他沒有表現出來。 原霽賣力地將大殺中的大魏人分開,將被箭只射中的趙江河拉到了自己身邊。他背起趙江河時,趙江河才醒過了神。趙江河伏在他悲傷,茫然了很久,意識到了情況,他掙扎著:“少青……” 原霽聲音沉悶,低弱:“別動。我背你出去,恢復意識?!?/br> 趙江河低頭,看著原霽臉上的血。他再抬頭,看到戰場上如今的情況。敵我不分,敵我相殘,這修羅場般的情況,讓趙江河看呆。趙江河猛地要跳下去,厲聲:“少青,你走!” 原霽早料到他會如此,手向后一托,緊扣住對方手腕不放。 趙江河:“木措要殺的人是你,你快走……我幫你爭取時間,只要你小子,別忘了我……” 原霽被身后人絆倒,如今四處都是敵人,他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將人刺死。原霽喘著氣,氣息在雪中結成冰:“我不用任何人幫我爭取時間,我不欠任何兄弟的情。誰也不用為我犧牲,我自己來?!?/br> 他背著趙江河,一步步向外面的戰壕,躲過殺戮。 原霽低聲:“誰也不許死在我面前?!?/br> 夢里他見到的兄弟們的尸體,現實中他一個都不想看到。 -- 趙江河含著淚,被點了xue,扔在了戰壕中。原霽又去背其他人,消失在了趙江河眼前。 原淮野右臂越來越痛,后背上養了多年的舊傷再次發作。 雪途漫漫,風聲呼嘯。 -- 關幼萱和女英軍再次出城,武威郡被拘了整整三日的將士們出了城。他們帶著解藥,前往雪海深處救人。 -- 原淮野和原霽喘著氣碰了面,原淮野身上已全是血,分不清多少來自自己人,多少來自敵人。 原淮野看自己兒子的面容,原霽不比自己好多少,但原霽眼睛漆黑,面容雖臟污,精神卻穩定……他心中欣慰,想原霽比自己當年要強。 他忍不住手搭在原霽肩上,道:“接下來,交給為父……” 原霽淡聲:“接下來,交給我?!?/br> 原淮野一頓,他敏銳的神經即刻反應過來,腦中告訴他躲,但他被身上舊傷影響,身體反應要比原霽遲一步。就是這遲一步,決定了誰輸誰贏。 原淮野被原霽放倒,被原霽如救其他人一般,背到了背上。原霽背著自己的父親,一步步向戰壕走,將原淮野丟到那里后,原霽會重返戰場。 原淮野渾身被點了xue,動彈不得,他隱怒:“原霽!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 原霽淡漠:“計劃臨時改變了,按我的走?!?/br> 原淮野伏在他背上,咬牙:“混賬……” 風雪沾上少年的睫毛,悲涼感融在二人身上,原霽忽而笑一聲:“當然按照我的計劃來。你老胳膊老腿了,手臂已經快廢了吧……原淮野,你欠我阿母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你死在戰場上,太便宜了。你就應該活著受罪,活著向我阿母懺悔。你想死在這里么?不可能?!?/br> 原淮野側頭看他,少年俊而硬的面孔,高挺的鼻梁,眸中的水汽,心性的強硬又柔軟……他這般清醒地意識到,原霽繼承了他和金玉瑰所有的優點。 原霽淡聲:“你來放火吧,放火你總會吧……把‘噬魂花’燒掉,把所有痕跡燒掉。就算朝廷和我們已經反目,自相殘殺的真相也要埋起來……這種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原霽嘴角扯一下:“反正,你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br> 原淮野忽然開口:“霽兒?!?/br> 原霽的氣息從鼻孔噴出,空氣中白霧淺微,少年不說話。 也許是被毒物殘余影響,也許是心有所感,情難自禁,被原霽背在背上的原淮野,在長達十幾年之后,再一次地伸手撫摸了原霽的面容。原霽僵硬著,聽他父親哽咽: “……你要活下去?!?/br> -- 雪那般大,卻有火從四面八方燒起,向戰場中心燒去。大魏的、漠狄的……火舌飛卷,向戰場中心的原霽燒去。 原淮野目光晦暗,精神混沌。他們有著一個計劃,卻不知是否能夠忠實執行下去。他只能看到火苗卷向他最疼愛的兒子,那火就如同燒著他的心臟一般。 日日夜夜的疼痛,撕裂一般地向他席卷而來—— 少年時的原淮野,以為自己是當之無愧的狼王。 青年時的原淮野,認為自己不是狼王。 中年時的原淮野,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見到什么是狼王。 而今,原淮野見到了真正的狼王。 “云巔獨嘯霜晨月,大野孤行雪地風?!本嚯x他第一次讀到那首詩,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余年。狼王需要勇氣,孤獨,沉默,忍耐,堅毅。每一寸行,以每一寸血為代價;每一高峰,以鎖鏈沉壓為承受。狼王逆雪而行,殺風割月,等待漫長的群英所望。群英所望,他不是真正的狼王,小七是。 -- 火舌卷了原霽,飛雪涌向原霽。和漠狄人戰到一處的原霽身中數箭,意識昏沉,他緩慢回頭,看向身后遙遠的地方—— 遙遠的山嶺,遙遠的城池,遙遠的玉廷關。 依稀見到母親含淚望著他的憔悴面容,依稀看到父親的背影,依稀看到束翼向他跑來,瘋狂地大聲喊叫什么。他們都在喊著一個名字—— “七郎!” “七郎!” “七郎——” 關幼萱跌跌撞撞地從馬上跳下,哭泣著向混亂的戰場撲來。原淮野怕她沾染到“噬魂花”殘留的痕跡,及時地抱住她,不讓她撲向那場席卷天地的大火。 關幼萱四處尋不到原霽的蹤跡,在戰爭結束后,她坐在血泊中,連自己夫君的尸體都找不到。 她跪在地上,崩潰地大哭: “我拿到解藥了,我拿到了! “為什么和夢里不一樣,為什么不一樣!夫君,這一次我怎么救你……我怎么救你??!” ☆、第95章 第 95 章 原霽尸骨未曾尋到。 原淮野對外的說法, 是原七郎重傷,需要養傷,接下來的戰事, 原七郎都不會出現了。 而親近的、對那場戰事了解些內幕的, 則知道原霽很大可能已經死了。 封鎖這個消息,不過是怕引起恐慌——狼王活著,涼州將士才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