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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發著抖:“你讓將軍怎么辦?不光是我們殺自己人,漠狄人也一樣。大家都在亂殺,那場戰爭,我們活下來的人沒多少,漠狄人也一樣……我們要說是漠狄人的陰謀,朝廷信么?這么多人死在自己人的手下,長安來的督軍一查,就知道涼州軍殺紅了眼。長安還怎么放心這樣的涼州! “小七郎,你過得這么幸福,根本不知道當年的情況!我只是一個兵,本應該問罪的……我被關在牢中,可就是我這樣的人,都聽到風聲,說長安要裁掉涼州軍。長安在思考,要不要丟了涼州,不要管涼州了。我不知道更多的,可是我們全都人心惶惶……但我們惶恐的不是那些,我們每天晚上最怕睡覺,最怕做夢。最怕夢里見到曾經的兄弟……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殺了他們,可他們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我頂不住……我真的頂不住??!” 五大三粗的男人厲聲大吼。 寒鴉飛起,束翼將“十步”緊壓在懷里。漫空冷下,雪花絮絮飛落。 老兵透過淚眼,看原霽。他詭譎的,陰鷙的,因多年痛苦而散發著太多爬自地獄的惡意—— “我都天天晚上夢到這些,你阿父有沒有夢到這些?你母親死了,你阿父怎么還活著?我就說,當年戰場,怎么不記得有你母親,明明金玉瑰也是能上戰場的。是不是原淮野提前知道了什么,把金玉瑰從里面摘了出去? “你說你阿父這些年在長安過得很好……他怎么能過得很好呢?他就沒有夢到過什么嗎?他就沒有殺過自己人么?我不信。 “打仗?還打什么仗?原淮野再也上不了戰場了吧?你不說,我都知道他為什么上不了……他也會做噩夢吧,他也會看到戰場就害怕吧?漠狄人真厲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但是,原淮野是被毀掉了!” 老兵瘋癲一般,喃喃自語。他起初何其尊崇原淮野,如今他就渾渾噩噩,像來自地獄的惡鬼一般詛咒著原淮野。 他哈哈大笑,發著怔:“那天,就像今天這樣,是個大雪天。我在將軍的背上醒來,看到將軍長得可真他媽好看。地上全是血泊,全是倒在血泊里的自己人……我就知道將軍完了,涼州完了。哈哈,果然,果然……” 淚水又從老兵眼中掉下。 他怔怔地望著虛空,想到那雪地中一步一步背著他的青年將軍。喘氣聲,血腥味,廝殺氣……全都撲面而來! 大家都做錯了什么? 老兵慘叫一聲,蹲在地上捧著頭嚎啕大哭,哭聲凄慘干啞。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怎么在死亡的陰影下日日被凌遲。 原霽猛地別過目,他突然抽出手,拳頭緊握。孤鴉哀鳴,他一下子扭頭,向外走去,不能再聽老兵這樣的話。 原霽快步走,關幼萱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她還是提著裙裾向原霽追過去。 關幼萱心里堵著棉花一般,竟有些后悔聽到這些。她追原霽,手指抓住他的衣袖,聲音急切的:“夫君、夫君……少青哥哥,你等等我……小七!” 她大著膽子喊了他一聲“小七”,看他背影僵硬,終于緩緩地回了頭,望向她。 黑夜中,原霽側臉如雪,睫毛濃長。關幼萱怔忡地看著他,想到原霽分明這般好看,老兵卻還說他不如他阿父……公公得有多好看呀。 然而再風華絕代的人,也只活在別人的故事中。 原霽聲音僵著,艱難的:“萱萱,你別跟著我,讓我靜一靜……我現在心亂得很,我要好好想一想,萱萱……” 關幼萱望著他,她心中酸澀,潮濕。她凝望這個眉眼間盡是意氣的少年,向前走了一步。 他立得筆直如劍,劍鋒破云破冰。他皺眉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卻仍是桀驁的,不遜的。那般神情何其動人,讓她想擁有。她張口想留他,可她怕自己留不下他。 于是關幼萱眨去睫毛上的水,輕聲:“好?!?/br> 原霽看著她,呼吸凝滯。 關幼萱仰著臉,伸手拂去額前發上的清雪。 雪拂鬢角,她對他露出婉婉笑容,嫻雅又干凈:“夫君,沒關系,你不開心的話,就走吧。我還不能太好地撫慰夫君,對夫君的心情感同身受,因為我沒有陪伴夫君那么久……就讓束翼哥跟著夫君,好不好? “夫君把‘十步’留給我吧。我和‘十步’在這里等夫君和束翼哥回來?!?/br> 原霽凝望著她,喉頭輕輕滾一下。他心亂如麻,又在麻亂中,融化在她的目光中。亂糟糟的心事是模糊的,他思緒空白,不知如何面對……而關幼萱站在黑暗中衣袂輕揚,芬芳自暖。 原霽松開關幼萱的手,倉促別目,說:“我明天就回來?!?/br> 狂風皓雪吹不去噩夢,他掉頭便走。束翼現身,張開手臂讓“十步”向關幼萱飛去,束翼匆匆地跟關幼萱打個招呼,就跑去上馬,追原霽去了。 “十步”在空中盤旋,歡喜地圍繞著關幼萱。它不解關幼萱為什么今日不對它笑,而關幼萱仰頭看天上的飛雪。 飛雪晶瑩潔白,人心的陰晦處,又豈是只言片語說得清。 -- 原讓和束遠被薛師望的人騙進了陷阱。接下來一日,二人都被喂了藥,被蒙著眼一路捆綁。再次見到天明的時候,原讓和束遠眼前的黑布被扯去,二人發現自己立在漠狄人堆中。 原讓抬目,他旁邊站著的人,漠然無比,是將他和束遠騙過來的人。 漠狄人,原讓是認得的。漠狄人幾百上千,將他們這些大魏人圍在中間。漠狄人隊伍散開,一個人昂首而出。原讓淡聲:“漠狄王,老當益壯。竟是你親自布下的陷阱?!?/br> 老漠狄王大笑:“原二,誰也沒想到,你會是情種!” 原讓面無表情,看向老漠狄王身后被人推著走出的關妙儀。關妙儀臉色蒼白,她如他記憶中一般美麗,比他記憶中更加羸弱。她總是蹙著眉,病懨懨的,懇求她的時候,眼中像是噙著淚。 而今這雙美麗的眼睛,躲開原讓的目光,看向原讓身后的男人,迸出無限柔光:“師望,你回來了!” 薛師望眼中漠色稍褪。 束遠咬牙切齒:“賤人!” 關妙儀的臉色更白,她身子輕輕一晃,終是艱難地看向原讓和束遠二人。她唇微顫,因這時的相遇而難堪。原讓神情平靜,束冠下的長發微亂,雪簌簌地飛落在他周身,他清冷不語,狼狽也與旁人不同。 老漠狄王饒有興趣地看著幾人的糾葛。 他不懷好意:“原二,你要感謝我。聽說你死了個夫人,現在看來,你未婚妻可沒死,是跟人私奔了……你可是受騙了啊。哎,堂堂西北兵馬大元帥,自己的妻子跟別的男人跑了……原二啊,你可真窩囊?!?/br> 薛師望打斷道:“將妙儀交出來,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