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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阿父,師兄!” 一行人入原家府邸,關承還沒見到原讓,便先聽到小淑女百靈鳥一般的聲音。他側頭看去,見關幼萱站在廊檐下跟他們打招呼,提起裙裾快速跑來。 關承身后的堂弟關玉林,即關幼萱的父親。 關玉林見到許久不見的寶貝女兒,女兒還是那般嬌嬌俏俏,他一顆揪著的心才放下。大哥家中遭遇不測,關玉林也不好表現出歡喜來,但是眼看著女兒噠噠噠跑過來,關玉林裝不下去,張開手臂,將撲來的女兒抱了滿懷。 關玉林瞪人:“小丫頭萱萱,最會折騰人!” 關幼萱再次聽到阿父的語氣,想到自己最近遭受的煎熬,她鼻端一酸,眼眸泛起了委屈一樣的淚花。 見她要哽咽,關玉林身后的大弟子,即關幼萱那位神通了得的師兄裴象先,撐不住笑,將她從師父懷里提溜出來。 裴象先弱冠之齡,著青色襕衫,束幞頭,一派斯文。他彎腰,捏了捏她的臉,眼尾微揚:“小丫頭萱萱,是不是離開我們,樂不思蜀?怎么看著臉吃胖了呢?” 關幼萱被逗笑,圓眸嗔乜他:“才沒有。師兄又逗我?!?/br> 她沒有太撒嬌,眼眸不安地看向旁邊望著他們的伯父關承,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伯父。關承嘆口氣,他越是看著關幼萱嬌憨可親,便越是想起自己的女兒。 女兒縱是任性,可又怎么該死! 他道:“進屋再說?!?/br> -- 原讓早已在大堂中,等候關家人上門。束翼和束遠領著關家人進堂,關幼萱抬起眼眸,見原霽也站在他二哥身旁。 原霽本面容沉寂,與他兄長一起等著關家人算賬。關幼萱被她師兄拉著,一起進來時,原霽的眼睛與她對上,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關幼萱背著他,小小地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原霽移開目光。 兩個少年男女的短暫交流,自以為天衣無縫,不想關幼萱那位師兄裴象先手持玉骨扇,從頭到尾看在眼中,陷入神思。 那不過是小事,真正重要的是關妙儀身死的事。 原讓剛受了傷,臉色蒼白,身量也清瘦了些。他讓人將原家查到的證據擺上案,說這案子的疑點重重,又對自己沒有派人保護好關妙儀而抱歉。原讓態度很好,但是痛失愛女的關承又怎能接受: “妙儀好端端地待在你們地盤,你們下個月就要成親,她現在卻死了!你拿一具尸體敷衍我?你們原家不是涼州一霸么,連一個即將過門的妻子都看不好,你有什么資格掌管千軍? “等老夫回長安,就要參你們原家!讓陛下為老夫做主!” 原霽立時揚眉,他向前一步走,原讓卻抬手攔住他。原讓愧疚:“是我的錯……” 關承情緒激動。 他痛聲指責原讓,說起自己養大女兒的不易。那馬賊到現在都找不到蹤跡,關承口不擇言:“一定是你們暗中做了交易,不知道你們有什么目的,你們和馬賊一伙……” 原讓垂頭不語。 關幼萱縮在自己父親和師兄身邊,垂著眼,她情緒低落而不安,睫毛顫抖,時不時看原氏兄弟。她有話想說,但是當著原家人面,她又不好說。 關承落淚,見原家人只是悶不吭聲,卻給不出一個合理解釋。悲憤至極,關承渾身發抖,他推倒旁邊的古物架:“你們要給我女兒陪葬!” 眾人驚呼。 古物架傾倒,噼里啪啦,養得半死不活的植物、許久未動的筆架筆山、還有缺了一個口的花瓶,全都砸向地面。關承激動之時,抓過那花瓶,就向原讓頭上扔去! 電光火石,誰也沒來得及反應時,原霽跨前一步。 “砰——” 悶頭砸了擋在原讓身前的原霽一頭。 關幼萱推開師兄的手:“原霽!” 滿地的瓷器碎片,少年被砸到的滿頭的血,后退一步的原讓。所有這一切,都讓人愣住,說不出話。 原霽身子一晃不晃,他額頭上盡是血,血順著眉骨眼睛,淌在鼻端唇角上,繼續向下。嚇傻了的關承呆呆望著,見原霽抬起眼,鋒利眉峰如刀劈。 他神色陰鷙:“鬧夠了吧?” 原霽說:“身在涼州武威郡城,我與二哥自然會保護關家人。但是出事那日,你女兒可是偷偷離開武威郡,去城外少有人去的地方。那里馬賊出沒,魚龍混雜,誰讓她去那種地方了? “關幼萱不就好好地待在城中么!身在涼州,難道不知涼州之亂?” 他陰沉著臉冷笑:“我倒想問問,我這位未來二嫂,到底什么心思——” 原讓呵斥:“七郎,夠了!” 原霽仰頸咬腮,將自己要說的話吞下去。但是原讓能制止弟弟,卻不能制止關幼萱。 關幼萱看到原霽臉上盡是血,慘烈可怖。她見到這樣的原霽,就害怕地想到夢中那快要戰死的少年將軍。 她是來報恩的!不是要他像夢中一樣可憐的! 眼眶滾熱,關幼萱胸中鼓起一腔氣,側身面對伯父:“伯父,jiejie的死還有許多疑點弄不清楚,就算指責原家,也不應該是現在!” 關玉林向著自己女兒,咳嗽一聲:“大哥,我們弄清楚此事再說?!?/br> 裴象先看看關幼萱,再看看原霽。關幼萱躲閃地移開目光,裴象先眼中的笑,便更加深了。 -- 深夜時分,關幼萱敲開自己伯父的房門。 關承正以酒掩蓋憔悴心碎,侄女到來,他疲憊道:“萱萱來做什么?伯父白天情緒激動,要是言語傷到了你,伯父向你道歉?!?/br> 關幼萱慌忙擺手。 她低頭望著地上自己的影子,扭捏糾結:“我不是為那個。我有話告訴伯父,我不敢讓原家人知道,也不知道該不該讓我阿父和師兄知道。伯父是堂姐的親阿父,我想著……我也許該將我發現的,告訴伯父,好讓伯父不那么傷心?!?/br> 立在門前的關承不解。 關幼萱一徑低著頭:“伯父,我去認了jiejie的尸體。我覺得,那不是jiejie的尸體。jiejie沒有死。jiejie也許……只是不想成婚,她走了?!?/br> 關承愣住。 良久,關幼萱聽到伯父咬牙切齒般的慘笑:“薛師望! “她一定又和薛師望鬼混去了!” 關幼萱驚愕地抬起頭,水潤漆黑的眼睛看向伯父。她見伯父渾身發抖,眼眸赤紅,不知是解脫,還是生氣。 關幼萱生平第一次聽到“薛師望”這個名字,第一次將這個名字與堂姐掛鉤。她不知堂姐和這個名字的主人有什么故事,但懵懵懂懂,她又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一點。 關承低頭看小侄女。 他六神無主般問:“萱萱,若是讓你在你喜歡的人,與家人之間選,你會選誰呢?” 關幼萱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