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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第一章 洪順末,荒年大饑,米斗三千五,人相食,民反,無數英雄竟折腰…… 末年,末日,末刻,慶豐府外大軍圍城兩月,忽遇數十流星墜落,其一碩大的將固若金湯的慶豐府南門生砸出了一個大坑,城池剎那損毀,至五十里外燕都頓失屏障,一下子江山更替疆域合一,又史稱永安元年。 同年,同日,同刻,慶豐府外城二十五里百泉山下瘟神廟外墻,七茜兒正一腦袋是血的雙手抱膝縮成一團,她餓的渾身打顫兒,驚的找不到魂魄,就只覺惶惶然,飄飄然,悵悵然…… 才將大地顫抖將她送的老高,甩到了廟墻之上碰了一腦袋血。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她還跟嫡母家人一起躲在城外一處老院菜窖內發抖,后餓的實在熬不住,嫡母就叫大家抓鬮兒,誰抓到誰出去找吃的。 一頭血碰回來的七茜兒就是再傻,她此刻也明白了,這亦不過是嫡母的手段而已,不然為什么是五蓉,六寧還有她抽到了抓到了鬮兒,她那會還不識字兒呢,誰知道上面寫的是啥?人家只想她送死呢。 心里再怨恨,七茜兒也是一動都不動的團著,身邊這瘟神廟內,有兵器碰撞,有呼呼喝喝的砍殺聲傳出來,最后還有半截手臂都從院子里血淋淋的飛到她面前。 七茜兒心肝一顫,翻身就想爬走,然而爬不得幾步,一眼便看到不遠處百泉山下的一溜兒大柳樹。她耳朵一嗡,舊鏡像便反復在腦內回轉。 ……大柳樹下,肥壯“乳”熊般的小童正騎在一個瘦弱的孩童身上大笑,那孩童面目蒼白,一臉冷汗的的趴伏在地緩慢前行,只要停頓下來,便被拿健壯小童拿著小鞭一頓好抽…… 七茜兒要逃跑的身形如被鋼錐扎在地上般的靜止了,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怕!不逃……不怕,不逃! 她不逃。 就這樣,她違背了本“性”,沒有如上一世般聽到動靜,看到了斷臂,就嚇的連滾帶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因恐懼饑餓暈了過去……那時候也是她命大,清醒過來便看到已然荒了的莊稼地里,一只田鼠連躥帶蹦的入了洞,就這樣,她兩只手十個指甲蓋掀了七個,雙手血淋淋的給她刨出一窩田鼠外加一點兒田鼠糧,那會子她也是傻,還小心翼翼的護著糧食回了地窖,她嫡母看她有功,還賞了她一只小田鼠充饑。 那會子,她竟感恩戴德,還給太太磕頭了。 想到這里,七茜兒左右開弓的打了自己兩巴掌。 從前她自出身便被關在后宅,無人教養,強活成人,沒有任何人告訴她,人活在世,就是再苦也要有一二兩骨頭。 她沒有骨頭,軟泥般的憋屈到死。 誰能想到還會回來呢? 七茜兒又喜又怒,又悲又恨,她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倒爬回才將那地,強迫自己坐下,身體想逃便舉臂在胳膊上咬出血,一口不夠,便是第二口,還吸了自己一口血。 那截血淋淋就在她眼前半尺的地方淌血,白森森的骨頭,紅艷艷的鮮rou就那么“露”著,就是腹內沒什么東西她也無聲無息的吐了。 驚懼難當,然!不能逃! 不知過了多久,慶豐城那邊冒起青煙,隨著院子里一聲慘叫,周遭便徹底寂靜下來。 片刻的功夫,一聲尖細不像人聲的話音兒響起:“都~趕緊著吧,這慶豐城都破了,可憐咱洪順就剩下咱們這一點子忠骨,咱六爺兒就剩這么點兒家當,都利落的收拾了,該遮掩就遮掩,可~別“露”了馬腳?!?/br> 廟內響起低啞的領命聲,搬動聲,忽又有人說到:“大總管~都點好了,就常二少了一截兒胳膊……”他話音未落,那尖細的便又罵了起來:“傻兒子,不在這院里就是飛到了院外了啊,趕緊找去!” 七茜兒松開緊咬的胳膊,她左右迅速看看,也不知道那里來的力氣,先是用手臂掃了自己吐出來的酸水兒,接著身體一滾一掙,就順著野草遮蓋住的狗洞鉆到了瘟神廟院里面兒。 深秋老廟,院內雖有動靜,七茜兒的心卻安靜非常,她安靜的趴著,爬著……她知道此刻她不一樣了,必然是沖破了一種從前沒有的什么東西。 她從狗洞爬出,借著略高的秋草就著那邊搬動尸體丟進枯井,桶桐油灌進枯井的聲音兒就爬到了老槐樹的腹內。 這廟她從前來過,以往被嫡母餓的心慌了,她就跟六寧兒爬出祠堂狗洞到這邊偷供果兒吃。 這世上很少有人敢碰瘟神廟的東西,可人餓瘋了,還哪管是哪路神仙,便是真的遇到菩薩,人餓極了,為了活著,她也不介意咬下一塊rou來。 反正那老和尚說,菩薩修成之前也沒少舍身,與其舍給旁個,不如舍給她。 老槐空心七茜兒是知道的,她跟六寧兒從前也往這里藏東西,也沒人敢在瘟神廟里偷竊,在常人看來這世上最惡的廟便是瘟神了,只要遠遠的看到,那是要躲著走的。 院里依舊在忙“亂”,七茜兒就縮在樹洞腹內就安靜的看那邊殺人,她牙齒打顫就咬胳膊,不敢看,就用剩下那手使勁撐著眼皮! 她看著院子里剩下的那幾人將尸體丟進灌了桐油的枯井,她甚至還數了一下人數,地下躺著十二個,來回走動般尸的有三人,站在門洞邊兒上的還有一人,如此,這院里活著的共是四人。 這些人穿著難民的衣裳,可是身體壯碩的卻與她看到的一切人都不同。最起碼火光黑煙下,他們的面堂是泛著油光黑亮著的。 等到院子里收拾干凈了,血跡打掃完了,那站在門洞下面的尖細嗓又開口問:“嘖~可憐的~都收拾干凈了?” 那三人站成一排弓腰回話:“回大總管,都收拾干凈了?!?/br> 兩輩子閱歷,七茜兒一下子就明白,這大總管定然是宮里出來的太監,上輩子她先住在泉前街,后來那臭頭升官到了上京,這樣兒的人才見的多了。 與她印象深刻的是,年輕的還好說,那混的不好的老太監,他們叉襠撇腿兒走路,人還沒過來就能聞到“尿”“sao”味兒。 才想起臭頭,一些老的記憶便來來去去的在腦袋里翻涌,七茜兒越想越恨自己,從前她恨臭頭官小木訥,護不住妻兒,她恨臭頭無視她給老陳家生兒育女有功卻跟那邊一條心。 可怨來恨去,老了老了她才清醒了…… 到底是恨錯了人了! 如今她是明白了,詛咒旁人之前,她才是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無用東西!連自己的孩兒都護不住,她也不配稱個娘! 心里正不甘愿間,七茜兒的眼睛里便看到出此一生最鋒銳的力道,那力道甚至可以稱之為漂亮~不!也不是漂亮,那是利索,像那臭頭年輕力壯那會子揮刀斬豬頭一般的俊利風景。